姜殊暖一怔,她以为她们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太妃还会出现在苍梧院?
想归想,她还是起身换了身衣裙,往花厅方向行去。
她到的时候,太妃已然端坐上首,姜殊暖眸光一闪,没有坐于下首,而直接坐在太妃的右手边。
太妃一愣,眼前的女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娘娘有何事,还请明言。”
姜殊暖直视着太妃的眼睛,眼里无一丝情绪,面无表情地说话。
是了!太妃心中一动,姜氏于她,少了恭敬!
之前两人尽管不来往,但每次相遇,姜氏态度还是恭敬的,但现在的她似乎不再当她是太妃,更不当她是幽王的母妃。
太妃眉头一蹙,往四下看去,若换到往日,定然有人跳出来呵斥姜氏,说她不敬长辈,卑劣无礼,甚至对于她堂而皇之与之同坐的行为,提出质疑。
可如今,她身边哪里还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下人?
柳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地面,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她的眼神。
盈秋小心翼翼地瞥了瞥站在姜氏身侧的王嬷嬷,吓得缩着脖子,连声都不敢支。
她惨然一笑,怀念起秦嬷嬷还在的时候,哪怕阿秦再自说自话,可她护主的心还是实诚的。
此刻,她不免后悔自己的草率行事,该留一留阿秦的。
事已至此,太妃也没有再纠缠,顺了顺情绪,直接摆明了态度,点明了来意。
“姜氏,圣旨已下,你已是幽王妃,后院便由你做主。
哀家有一个侄女陈惠妍,秀外惠中,贤良淑德,最是乖巧不过。
你二人不如效仿鹅黄女英,共侍一夫,为幽王开枝散叶,你看如何?”
姜殊暖心中冷哼,就晓得这个老太婆没安好心,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似笑非笑地问,“哦,那太妃的意思,安排什么位份合适呢?”
太妃一听对方的口气有松动之意,立刻笑了起来。
“王妃之位,哀家那侄女是不敢肖想的,但侧妃之位,她也是当之无愧的。”
“哦!侧妃之位,倒也不贪心!”
姜殊暖缓缓点头,太妃一喜,事情这么简单就办成了,出乎意料的顺利。
岂料姜氏话风一转,直接质问,“她当之无愧,我就得给吗?凭什么?”
太妃刚刚露出的笑意瞬间僵住,继而勃然大怒。
“你!!!姜氏!!!女子擅妒是最要不得的,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太妃话音刚落,姜殊暖便点起了头。
“我还真不怕!我那六年,不知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了几回,还不照样好好的?”
太妃一噎,她倒是忘了,姜氏厚颜无耻得很哪!
姜殊暖接着说,“立侧妃是王爷的事,若是王爷提出,妾身自当别论。太妃不若去找幽王说说?”
太妃又一噎,若幽王说得通,她何必来此看她脸色?
眼见太妃一阵黑一阵红的脸色,姜殊暖便知道,她根本没有把握说服幽王,所以柿子选软的挑,想从她这里下手。
只是,她看错人了,若幽王想立侧妃,她也是不答应的,更别说旁人了,门都没有。
姜殊暖刚想端茶送客,却不料对方接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若王妃答应,当然最好不过,若王妃不答应……姜氏,你就不想知道六年前那人是谁?”
姜殊暖听到前半句,还老神哉哉的不以为意,可听到后半句时,脸色倏然一变。
六年前的伤,是她永远不可言说的痛。
听太妃的意思,她已然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太妃这话是何意?”
太妃哈哈一声站了起来,边说话边向外走去。
“姜氏,你是聪明人,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哀家说吗?你心中难道没有猜测吗?”
帛书勃然大怒,欺负她可以欺负夫人就是不行。
眼见姜殊暖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帛书追着太妃就骂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为老不尊的货,塞女人塞到后辈房里来了。
知道的,以为是老糊涂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十八层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专门不干人事。”
帛书脚步不停地追着,高声指桑骂槐。
“哪个当娘的不为儿女着想,有些人口口声声养大孩子,不图回报,背地里坑蒙拐骗,就想着别人当她是皇太后。
皇太后?我呸!自不量力,明明是个不够份量的妾,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腔。
真不要脸!!!”
帛书声音很宏亮,骂得又很大声,可偏偏又是指桑骂槐,太妃想发作反而掉进了她的陷阱,不得不忍下一口气,疾步走回怡菲院。
可是,这口气真难忍啊,气得她气血翻涌,生生压下嘴里的铁锈味,回到上房便吐出一口血,死.死用帕子捂住嘴,才没有露出怯来。
“死蹄子,姜氏这个贱人马上没好果子吃了,你也给哀家等着,待日后将你配给太监结对食,看你怎么耍横。”
姜殊暖的神色却没有缓过来。
她神思不属地回到内室,把绿珠她们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待着。
太妃的话让她四肢冰凉,上次被绑架,那个瘸腿的僧人恶狠狠瞪着她的眼神,再次浮现出来。
当时因为紧张和害怕,让她忽略了那道眼神。
如今想来,却觉得那眼神有几分熟悉之感,会是谁呢?
蓦地,那道眼神与她重生后,在草堂里的定远侯渐渐重合到一起。
是他!
那个僧人是他,被贬为庶人的定远侯!
他没有死,他竟然又回到了京都,到底是谁救的他?王爷知道吗?
这里面定然有阴谋。
想到此,她立刻起身叫来绿珠。
“绿珠,你有联系王爷的法子吗?”
“有,夫人,您有何事?”
“快,告诉王爷,静修寺那个僧人,是定远侯,他回来了,我很肯定,那人就是他。”
姜殊暖着急地说明,但绿珠却站着没动。
她诧异地看着绿珠,“怎么了?”
绿珠神色尴尬,沉吟片刻,还是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幽王早就知道僧人就是定远侯的事。
姜殊暖一怔,早就知道了?
王爷怎的不告诉她?
绿珠见状,立刻解释。
“夫人,王爷担心您害怕,所以才瞒着您的!您千万别多想,一切等王爷回来,自然分明了。”
姜殊暖没有因为绿珠的安慰,平复心绪,反而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挥了挥手,让绿珠退下,自己则踉跄地步入拔步床,坐倒在榻边,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用手死.死地扣住唇,不让悲泣的声音溢出半分,可那低沉的呜咽声,还是顺着指缝传了出来。
六年前那人,竟然真的是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