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暖的眸光瞬间锐利起来,心疼得像是刀绞,冷汗从额角冒了出来。
她猛得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用年儿威胁我,你是认真的吗?”
太子神色淡淡,“只要达成目的,本宫不介意用什么手段。”
姜殊暖犀利地笑了起来,“好,好,果真是帝王相。”
她不再搭理太子,疾步走到年儿跟前,年儿在小太监的怀里睡得沉。
她的年儿,又长大了些,她含着泪,伸手抚了抚年儿的发顶,在心里默默祈愿上天垂怜,让年儿顺利平安地长大。
最后,她在年儿的额角印下一吻,当即立断转身,再无迟疑,疾步走向尹行,停在托盘前,专注地看着匕首。
稳稳拿着托盘的尹行,手蓦地滑了一下,大拇指触到鸠酒,瓶子不由自主地向姜殊暖的方向滑动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尹行飞快地抬头看了姜殊暖一眼,又再次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托盘,速度快得,就像他从未抬过头。
姜殊暖微微一怔,目光从匕首转到了鸠酒上。
她无奈地笑了起来,两世,都没能摆脱被毒杀的命运。
她最后转头,温柔地看了眼年儿,只要年儿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这一世,年儿找到了亲生父亲,她也能走得安心。
只是,她低头抚了抚肚子,对不起,孩子,娘亲保得了哥哥,保不了你,你和娘亲一起走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既然要赴死,也需风华绝代。
她理了理云鬓,整了整衣襟,拍了拍裙裾,露出妩媚绝艳的一笑,飞快地拿起鸠酒,正想打开瓶盖。
蓦地,一道朗笑声响起。
“哈哈,今晚可真热闹啊!陛下,臣来看望您了,您身子可还安康?”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道文雅修长的身影踱了进来。
“护国夫人,你这么轻易就认输了?这断肠毒药一旦落了肚,可是吐都吐不出来啊!”
来人留着髯须,一身栗色青妆花绒禅衣,一边抚着长须,一边缓缓踱步走近,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姿。
“护国夫人,听说你向大长公主进言,劝说她和离不如丧偶?
哈哈!你的这个想法相当清奇,不过,深得本驸马的心,本驸马决定采纳你这个意见,让大长公主去见先帝爷,继续大长公主的尊荣。哈哈……”
原来此人便是大长公主的傅驸马。
姜殊暖此刻倒是彻底放开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一寸一寸审视着他,眼里的不屑与鄙夷显露无疑。
傅驸马心火被她一点点勾起,但奇怪的是,怒火中夹杂着几分痒痒的感觉,傅驸马看向姜殊暖的眼神便暧.昧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虽大腹翩翩,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绝色风姿,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眼波流转,魅力无穷。
他的怒火瞬间熄灭,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姜殊暖。
康宗再次向汪逸舟示意,汪逸舟担忧地道,“陛下,已经十颗了,太医正说,每日不得超过十颗药。”
康宗摇头,这药吃不了几日了,他果断下令,“给朕四颗。”
汪逸舟一惊,太医正再三叮嘱,每日不得超过十颗,每次不得超过两颗,药过量是会致命的。
但眼见康宗坚毅的神色,汪逸舟只得再次从怀里掏出药,喂康宗服下。
不一会儿,康宗脸色红润地坐了起来,他目光如沉水般注视着傅驸马。
“驸马刚得鳞儿,不是该在府中欢喜雀跃,怎的有时间来看朕?”
“哈哈,”傅驸马长须一捋,“多谢陛下关心,您抢了臣那么多银两,臣必须得来谢恩呢!”
康宗听了这话,竟似一点不吃惊,倒是傅驸马微微惊了惊,他立刻转头看下四周,却发现太子、姜殊暖的脸上,均没有吃惊的表情。
顿时很失望,“不好玩啊!你们怎的都知道了?”
姜殊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她的脸上也毫无震惊之色。
她不会感激傅驸马打断她服毒的过程,因为今晚不管落到谁的手上,她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也不再指望幽王来救,她根本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幽王,还是不见为妙。
傅驸马沉下脸,“来啊,把陛下抓起来!”
殿外突然涌入无数兵丁,康宗脸色一变,“你养私兵?”
傅驸马微微一笑,“否则,臣要那么多银两干么?可惜啊,好好的一出局,竟被破了。”
他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姜殊暖,她的一番遭遇,激得幽王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夜挑了静修寺,让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他怎么甘心?
可那人却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像个没事人一般冷眼旁观,怎不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噌”一声响,傅驸马猛地抽出兵卒的剑,一把抵在康宗的脖子上,“陛下,写圣旨吧,把皇位传于臣。”
康宗怒目而视,“驸马爷这是想篡位?”
傅驸马气得青筋暴起,“别叫我驸马,这个称号对我而言,只是羞辱。”
当年,他可是戴着花翎游街的探花郎,多少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将手中的帕子往他身上扔?
他意气风发,想要大展宏图,一纸圣旨将他尚了公主,就此与仕途无缘。
他恨啊!从此一蹶不振,日日耽于酒色声歌,不思进取。
早年大长公主还会劝他,后来见他实在不像样,也绝了心思,长住京郊陪嫁庄子,再没回过驸马府。
这么多年,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他不愤,为何偏偏是他?
康宗冷眼看他,嗤笑一声,“傅驸马不想做驸马?你可知,你的探花郎是怎么来的?”
傅驸马一怔,不明就理地看着康宗。
康宗冷哼,“你一个纨绔子弟,哪里会读书?你的探花郎是先帝送你的,不过是大长公主看上你做驸马,特意赏的。
京中权贵谁不知此事,只有你自醉不知清醒,还以为是凭实力考取功名,简直可笑。”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陛下说得没错!”一道清雅的女声传了进来,大长公主静静地站在殿门口,遥望着驸马。
“当年,若非本宫识人不清,看上了你,皇兄不会许你探花郎,是本宫错了!”
什么?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长公主,后者正目光沉沉地回视着他。
美丽的眸中有后悔与孤寂,唯独,再无温情。
他懊恼地闭上眼睛。
当年,他与大长公主也曾琴瑟和鸣,只是后来……
只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你自以为隐藏得深,却不知本宫早已发现了你的心思,对你早有防备,只是不知,你竟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连军.需银两都敢劫。”
大长公主平静地诉说事实,却在傅驸马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眼里浪潮汹涌,悲怆莫名。
“宜静,我,不知道,我以为……”
大长公主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说什么都晚了,你放下手中的剑,或许还可留一条命。”
“哈哈……”傅驸马再次仰头长笑,“可笑,我这一辈子汲汲营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早就成了旁人的盘中餐。
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枉自己来世间走这一遭。”
他的眸中闪出狠毒的光芒,抬起头,直直地就往康宗的脖子刺下。
大长公主惊叫出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