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来了,郡主府滴水成冰,屋子里早早燃起了地龙,暖得姜殊暖鼻头冒出几滴汗珠。
崔氏在唉声叹气。
“真是委屈了虎哥和蕙姐,先帝驾崩,两个孩子连满月酒也办不得。”
国丧期间,自然不能办宴。
虎哥和蕙姐的洗三、满月都是家人小聚,没有大操大办,太皇太后、大长公主、崔氏心疼得紧,好东西不要命似的往两孩子的屋里送。
即使如此,太皇太后还是一口一个委屈了娃,说周岁的时候定要亲自为他们大操大办一番。
这一番操作,令姜殊暖心惊不已,连声劝崔氏万万要劝说太皇太后。
“母亲,我的身份一旦揭晓,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还是小心低调为妙。”
崔氏不甘心,“暖暖,你的身份早晚会曝光,借周岁宴,正好为你和孩子正名。”
但姜殊暖却忧心忡忡,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
崔氏浅浅一笑,劝她,“暖暖,你莫担心,有人会担那恶人的名头,你和孩子定然安全,便是皇上、摄政王,也绝不会受此影响。”
姜殊暖狐疑地看着崔氏,后者戏谑地一笑。
“暖暖,英国公想见你。”
英国公提出想见姜殊暖。
他一来是想认回这个女儿,顺理成章地做回摄政王的岳丈,二来他想揭穿崔氏的把戏。
哼,她想用死遁来掩盖女儿的身份,让她成为大长公主的长乐郡主,门都没有。
无论如何,他也要揭破姜殊暖的身份,不能让她们瞒天过海。
若他们执意不肯,那就求他,求他保守秘密。
这样,他便能顺势提出要求,让王铮将清溪扶正。
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女儿更亲,清溪虽然不见他,但他明白的,清溪也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入府受气。
王铮那家伙,怕是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
所以,在儿子和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他便提出要见姜殊暖。
他料定他们不敢让他们父女见面,不愿让姜殊暖认祖归宗。
正当他得意洋洋地回到府中时,后脚消息便传来了,姜殊暖同意见面,地点便定在望江楼二进园子里。
英国公收到消息时一怔,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要隐瞒姜殊暖的身份吗?怎么肯让他们见面?
见面也可以,他如今稳坐钓鱼台,不怕他们不低头。
英国公同姜殊暖见面的那日,京都下起了雪,雪花如绒毛般洒落,姜殊暖被绿珠几个围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受一点寒。
“母亲,我早就出了月子,这般里三层外三层的,活动都不自如了。”
“你懂什么?你头一胎便没有养好,不趁着这次机会好生休养,万一做下病根可怎么得了?”
崔氏不惯着她,最后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手炉。
直到跨出屋门,姜殊暖才明白过来,今年的京都特别寒冷,难怪母亲她们这么紧张。
一路急匆匆地赶到望江楼,崔氏不欲与英国公相见,便在隔壁另开了一间。
只有郑战陪着她,郑登入了宫。
皇上听说郑登游历四方,到过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召他进去说话了。
他们到的时候,英国公还没有来。
绿珠替姜殊暖解了外套,又在椅子上垫了自家的皮毛软垫,这才站在她身后站定。
“王爷今日不过来?”郑战问她。
姜殊暖摇了摇头,“王爷有事,便不过来了。”
英国公到时,便见到郑战陪着一个绝色女子在说话,神色间全是宠溺。
他气哼哼的,从不见他对清溪这般好,果然一家子白眼狼。
他的长随推开门,他一脚跨了进去,坐着的两人即刻站起了身,郑战抱拳一礼,唤道,“父亲。”
英国公捋了把胡须,点了点头,端着架子看向姜殊暖。
后者微一点头,“国公爷!”
英国公脸色一变,“大胆,见到为父为何不行礼?”
姜殊暖嗤笑出声,“父亲?国公爷是不是脑子不清楚,怎么乱认人家女儿?我姓姜,你姓郑,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
你是一品公爷,我是一品夫人,你并没有比我高贵到哪里,我点头示意,全是敬你虚长几岁而已。”
英国公这一气,气得整个胸膛犹如翻江倒海。
他原本还想以势压人,哪料到对方根本不怕,反过来将他一军。
是啊,你都没有承认过人家真正的身份,现在倒还想上门认亲,简直想屁吃。
英国公府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而是大刀阔斧地往桌边坐下。
郑战、姜殊暖也顺势坐下。
一时间,三方都没有说话。
喝了几遍茶,英国公眼见姜殊暖淡然的神情,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终于咳了一声后开口。
“护国夫人既然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无话可说,毕竟只是生了你,而没有养育你。你不认我也不妨,但护国夫人如今已成了大长公主的郡主女儿,不仅身份上更上一层楼,还洗白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再是婚前失贞、和离出家的不洁之人,想来也不愿意再被人提起以往的经历,不如咱们好好谈谈吧。”
英国公一口一个护国夫人,话语里满是威胁的意味,不仅提醒其那段往事,还拼命往姜殊暖心窝子戳。
崔氏坐在隔壁,将他如此无耻的话全部听在耳朵里,整个人顿时气得发抖,双手紧紧握起,若此刻她手中有刀,定然一刀送入英国公心口。
姜殊暖丝毫不为所动,眼前这个父亲,于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她又不是没有父亲!
若他能善待自己的,自己多一个长辈也无妨,也不是没有银钱,多养一个人也不是多大点的事。
但他若不在意自己,自己也绝不必白白给自己找来一个麻烦,就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自己的银钱也是自己一两一两赚起来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他还不如日行一善,旁人还感激不尽。
所以,英国公说的话,伤不到她分毫,反而让她原本有些担忧的心彻底放下的。
“英国公能这么想最好。”
说完这句话,姜殊暖竟低头喝起了茶。
英国公气极,自己说了一大堆的话,意思很明确了,对方竟然装傻充愣?
他历来在儿女面前狠惯了,也完全没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当下冷哼一声,“护国夫人就不怕我将你的事宣扬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