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后悔,早知道你会长成如今的模样,当年拼着命也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教养。”
崔氏满脸哀伤,一味地自责。
姜殊暖很心疼,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上前一步,抱住崔氏。
崔氏感受到女儿的暖意,立刻回过神来,轻轻推开姜殊暖,定定地立在太后面前。
“当年,先帝喜欢的本不是你,而是清流。你为了一己之私,伙同老国公夫人,在先帝派人到府上询问时,将你顶了二妹。
先帝对你的一切好,均是给你二妹的。所以,你才会不安,才会恐惧,才会死命抓着先帝不放。
可惜,等我晓得此事时,圣旨已下。
为了你、为了整个英国公府,我只能委屈你的二妹,劝她放下。她很孝顺,的确听了我的话。可是你,偏偏在她心口上撤盐,磨着先帝下旨将清流赐婚于幽王,硬是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清流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竟生生郁郁而终。
都是你,清流之死便是你害的!我以为清流去世,你总能悔悟。岂料,你根本不为所动,变本加厉,竟然还想残害好不容易寻回的三妹。
你问凭什么?那你又是凭什么,害两个嫡嫡亲的妹妹,就凭你是太后?”
崔氏的声音越来越高,步步紧逼,逼得太后步步后退,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变成透明色。
“不,不,不是……”
太后惊恐地发现,所有人在听到崔氏的话后,眼睛都瞪大了,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又气又怒,狂怒地叫嚷着,“看什么?哀家是太后,岂是你们可以直视的?”
太皇太后也很生气,她当年就觉得奇怪,自己儿子怎么可能看上英国公府大姑娘?
先帝身子弱,向来欣赏生命力蓬勃的姑娘,若说是英国公府二姑娘,那才符合先帝的审美。
难怪!她虽也埋怨崔氏,她当年的一念之差,生生毁了三个人的幸福。可事已到此,她必须放下,这都是命。
可正如崔氏所言,眼前这位太后根本不懂得反思,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问题,反而将所有的问题都怪到旁人身上。
“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嫡亲的女儿,你却只顾清流,眼里可曾有女儿半分?凭什么二妹能成为皇后,女儿不可以?女儿才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才是应该成为皇后的人。
祖母没有说错,我与二妹长得像,先帝根本不会发现,果然他没有发现,到死都没有发现。”
“不,先帝早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冷冷的声音响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后,看到太后的神情垮下来,心中冷哼。
“你们成亲不久,先帝便发现娶错人了。但先帝仁厚,没有揭发此事。但他亦为清流相思成狂,为了遏制心魔,他请求王爷将清流带走,远去幽州。
可他没有料到,匆匆一见,清流竟也对他用情甚深,没几年便郁郁而终。
他很后悔,所以命幽王将人送回京都,葬于皇陵,你若当真关心先帝,早该发现,墓室里有三口棺,一口先帝、一口是你二妹清流,另一口属于你。”
“不,不,不要,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欺辱哀家,通通欺辱哀家……”
怎么可以?
先帝是她一个人的,清流怎么可以同先帝合葬?
“哀家不同意,来啊,将清流移出皇陵……”
“没用的,太后不必叫嚣,先帝的旨意谁也违背不得。如今,先帝已与清流在地下相会了。”
太皇太后平淡的话语像一柄利刃,直刺太后的胸膛,疼得她大张着嘴喘息,窒息感如影随形。
“母后、母亲,你们一定要如此对我吗?我是太后啊,岂是清流和姜殊暖这等下贱之人可以比拟的?你们为什么宁可护着她们,也要弃于不顾呢?”
崔氏怜悯又鄙夷地看着她。
“从未有人弃你,如今的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不是你的东西,你偏要夺,夺了不懂得好生珍惜。
先帝待你善,你待皇上不善。皇上念你情,你却以此为枷锁,处处掣肘他,叫他左右为难。
太后,你一边消耗着身边人对你的爱,满足你自己的私欲,一边责怪身边人对你不善。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一次看不明白,次次看不明白?”
太后眼前一黑,喉间有铁锈味透出,她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却早就被旁人晓得了。
今日,母亲不管不顾地当着柳氏的面说了出来,只怕不过半日,先帝娶错人的消息该家喻户晓了。
她们就是如此见不得她好吗?
“母亲,哀家不过好心想替三妹赐婚,你便如此待哀家,你的心就这么偏吗?”
“赐婚?”
崔氏嗤笑,“谁不知道暖暖的夫婿就是摄政王?天下谁不晓得长乐郡主就是护国夫人,偏太后一口一个长乐郡主,就是回避她是护国夫人的事。你这一手掩耳盗铃的马戏演得可真好。
今日来的还好是我和太皇太后,若此刻是摄政王在此,你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母亲休得吓唬哀家。”
太后努力挺直胸膛,摄政王在此又能如何?她可是堂堂的太后,大辉最尊贵的女人,他能将自己怎么办?
眼见这个女儿丝毫没有悔意,崔氏的心冷到底,再也没有同她多说一句话的心思。
她拉起姜殊暖的手,“暖暖,咱们走!”
姜殊暖回头看了眼太后,她并不同情她,她如今的遭遇全是她咎由自取,她只是担心若今日当真离开了,日后崔氏再后悔,到那时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崔氏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对着她摇摇头,眼里透着清明与淡定。
姜殊暖便明白,只怕这次太后当真是伤透了母亲的心,她再也不愿原谅她了。
她叹口气,悄悄祈愿太后好自为之,便左手搀着太皇太后,右边拉着崔氏,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柳氏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竟然看了这么大一出戏。
比起初来时的兴致勃勃,她如今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康平宫。
这种皇家秘闻哪是那么好听的?
万一一个妙,人头落地事小,连累整个家族才是大事。
她当下狠狠拽着柳甄儿的手,拼命冲她使了个眼色,默默地跟随着太皇太后的步伐,躲出了大殿。
她暗中祈祷,希望太皇太后等人直接无视她。
可惜,当她右脚刚刚跨出殿门,太后凄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柳氏,站住!”
柳氏整个人血液逆流,人瞬间僵住,四肢冰冷僵硬,瞬间面无人色。
猛地推了柳甄儿一把,“快去寻老爷!”
自己则返身重新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