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指了指远处的建筑：“那里似乎是个村落。我们要过去吗？”
玛西亚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向：“你想去看看吗？可以。不过，那里或许没有什么值得收集的植物。”
她说的是西弗勒斯见草就拔的行为。此人看什么都新鲜，但凡是有名有姓的、玛西亚能对其功效说出来一两个字的植物，西弗勒斯通通把它们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收集的植物多了，自然需要储存的空间。
热心的玛西亚又用追兵的斗篷给他系起来一个简易包裹。
此时的西弗勒斯披着长斗篷、挎着布包裹，看起来更像是和玛西亚一起亡命天涯的法外狂徒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一看。”西弗勒斯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倘若按照《预言家日报》上面广告的说法，现在他正在被当地导游带着一对一深度游览交界地大好河山。
玛西亚歪了歪头，领着他向村庄的方向走去：“我听说，在黄金树脚下的城市，有一群草药学家专门研究植物的粉末与其调和作用。”
“他们被称作调香师。”
随着两人旅途的延伸，玛西亚也逐渐放下了警戒和防备，愿意同他分享更多的交界地小故事。
当然，这一类表现还有很多：比如玛西亚终于愿意屈尊在夜里躺下休息一会儿，不过她还是没有松开手里的剑。
除此之外，西弗勒斯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玛西亚态度的转变，或许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他的魔法。
角战士的追兵一直紧紧地缀在他们身后，几乎没有给他们留出喘息的空间；在一次战斗中，玛西亚分身乏术，眼见角战士那可怖的长刀即将砍到她的后背，西弗勒斯连嗓子都差点喊劈了：“全速击退！”
角战士连人带刀直接飞了出去，玛西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立马用这个来之不易的空档砍翻了追兵。
自那以后，她的态度就更加亲切自然了——或许是觉得，这个半路加入的旅伴终于和她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了，也说不定？
不过，以玛西亚的视角看，接纳西弗勒斯的原因也很简单。
这个旅伴并没有被她接二连三的恐吓给赶走，看起来是个很有胆识的人。
思绪回到现在，调香师和他们的研究听起来简直像是魔药学的萌芽。西弗勒斯的眼睛一亮：“黄金树脚下的城市？我们会去吗？”
“或许吧。”玛西亚没有做出肯定的回答，“这得等我们抵达现在的目的地再决定。”
村庄越来越近，玛西亚想了想，还是戴上了兜帽。宽大的黑色布料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秀美的嘴唇和下巴。
西弗勒斯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如果被人认出我的眼睛，那么我们恐怕都会被打晕然后关起来交给角人。”
“——或者只剩下头颅被交出去，也说不定。”
玛西亚微微转过头，说出来的话和她这一身神秘的打扮并不太符合。
西弗勒斯问道：“……我们需要绕道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挡住眼睛就可以。”
玛西亚率先向前走去，西弗勒斯连忙跟上：“眼睛？眼睛会暴露你的身份吗？”
“准确地说，是人种……”
玛西亚看起来不再想多说什么，两个人有些沉默地走进村庄。
村庄里的男女老少看起来面黄肌瘦，偶尔有两个赤着脚、衣衫褴褛的小孩疯跑过土路，带起一片扬尘。
不过，这些出现在街上的村民，怎么都是老人和小孩？
青壮年去了哪里？
两个陌生人的闯入让整个村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村民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陌生人，眼珠转动，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西弗勒斯被看得浑身难受，对传说时代乡村的好奇心迅速消磨殆尽：“我们……”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么多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连说话都难受。
玛西亚偏了偏头，虽然没有听清楚旅伴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还是迅速明白他的意思，加快脚下步伐。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疾走，这观光和没观光也差不了多少，西弗勒斯暗自腹诽。
不过，越往村庄的中央走，他就越能见到更多大大小小的壶……
有的格外小巧，简直像是霍格沃茨食堂用来装酸奶的小罐；有的则格外庞大，根据西弗勒斯的目测，装下十多个人不成问题。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黑色兜帽之下，玛西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走过一道长长的吊桥，在吊桥的另一端，是寥寥无几的小屋与一片开阔的广场——那里人头攒动，似乎正在进行什么隆重的仪式。
两个外乡人的接近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人正喃喃自语，有的在向远在天边的神只祈祷，有的在诅咒罪人的恶行，有的则在哭泣，发自内心地祝福罪人能重新诞生成好人。
这是一场怪诞的审判。
与寻常的审判不同，这里并没有法官，也并没有高台。有的只是一个个囚笼，和一一对应的刑架。
有的刑架已经空了，有的却还绑着人。主持仪式的长者挥舞起长鞭，却并没有鞭打囚笼里的罪人。
他在鞭笞那些被绑在刑架的人。
有的人已经受刑，她们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都是一些女性。
“听话。请你们进到罐子里去吧。”
手持长鞭的长者耐心劝导，那些被西弗勒斯感叹过能装下十多个人的罐子被竖了起来，里面盛满了诡异的肉块。
“进到罐子里，让罪人诞生为好人吧。”
玛西亚并没有带着西弗勒斯挤进人群，他们来到了侧面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片空地，只是来得有些迟了。
主持仪式的长者扔下长鞭，转而举起另一把格外锐利的刀——那刀的锋芒隔着遥远的距离，反射出一道寒冷的光。
他剜掉了那位女性的眼睛，把她推进壶里。
西弗勒斯只觉得身旁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玛西亚被风鼓起的斗篷。
她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