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概是晚上十点,烧烤店的人流量丝毫没有降低。
新一波夜宵时间出来觅食的大军来袭——
毫不夸张地说,不大的店面此时到了转身都可能撞到人的拥挤程度 。
不愧是李叔极力推荐的烧烤店,生意确实火爆得可怕。
现场环境有点嘈杂,不过这是大众餐馆不能避免的通病,适应一下也不至于无法忍受。
许青莱和聂双这桌算是店里的异类了。
店里朋友聚餐的喝酒玩游戏,家人聚会的交杯换盏,喝上头的破口大骂,还有不少糟心的熊孩子满堂跑来跑去。
两人都是不形于色的人,不会轻易将情绪外放,整个烧烤店看下来竟只有他们这一小处不显得兵荒马乱。
不过平静的氛围保持不了多久便猝不及防被打破——
新来的跑堂小哥端着放满烤好食材的锡纸盘在狭小过道穿梭,一路小心地护着手里滚烫的食物艰难前行,嘴里大声嚷着:“让一让!让一让!”
即使这么谨慎还是没能挡住意外发生。
跑腿小哥防着眼前,防着左右,却没法儿顾及看不见的后背。
他只觉得背部猛地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撞击,手下一个不稳,锡纸盆中的食物顿时随着惯性向前方滑去!
“哎呦!”万恶的熊孩子!
不!食物撞飞事小,千万不要砸到人才是。
在这短暂的一秒钟,跑腿小哥脑中已经闪过数个念头——
完蛋了!他的绩效!这个月又是白干!
跑堂小哥心中泪流满面,无声咆哮,眼睁睁地看着滚烫的食物往前方一个正低头翻找东西的女客人头上飞去,自己却无力挽救——
许青莱心情愉悦地准备拿出她准备已久的礼物。
自从打算娇养自家小女孩后,她就贯彻买买买方针,精致贵价的礼物也没少送。
唔,虽然她似乎没看过聂双戴过除了那对铂金耳钉之外的饰品。
或许小双是实用主义,更喜欢能用得上的礼物?
今晚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得准备一份更有意义的礼物才行。
许青莱虽然没有特意明说过,但她心里是把聂双当作亲妹妹对待的。
在遇到聂双之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一点手足之情。
虽然她有血缘上的手足。
——许泉蔚和许泉英,呵,那两个便宜哥哥。
小时候尽会欺负她,长大了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司出了事只会找她擦屁股,不提也罢。
还是她的乖乖小双最可爱了,给摸给抱,夸夸还会害羞得变成一颗水蜜桃。
她一步步把当初怯懦的小女孩变成如今在高档场所也能毫不露怯的小孔雀,在他身上倾注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精力和关注。
她一直知道聂双缺乏足够的安全感,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不遗余力地对人好就能慢慢缓解这种症状,但似乎还是找不到对症下药的方法。
她苦想了许久,终于赶在圣诞节前想到了让聂栓更有归属感的礼物!
今晚,她定会让聂双度过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看我准备了什么。”许青莱向聂双眨眨眼睛,想将包里的礼物拿出,但是今天带的包包有点大,她不得不低头翻找。
“其实我也……嘶!”许青莱余光看到面前的聂双陡然站起,随之耳边风声一响,周围传来起伏不断的吸气声。
“哎呀!小姑娘没事吧?”
“什么眼神,人家是个小伙子!”
“噢好像看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跑堂小哥跑上前来不断抱歉,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许青莱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聂双尽量保持镇定,将挥开食物时溅在手上的高温汤汁迅速甩下,还有心思上下打量许青莱,关切地询问:“没烫到吧姐姐!”
汤汁没有半点溅到许青莱,但是聂双挥开的手掌已经通红了!
许青莱难得失态,急切地向跑堂吼道:“快拿一瓶冰水!快点!”
她慌乱地隔着衣袖抓起聂双的手,情急之下只好先用纸巾沾湿刚才洗完餐具放在桌上的水,小心翼翼地将残留的汤汁擦拭干净,心疼得双眼通红。
“怎么这么傻去挡啊!”她少有的情绪外露,一开口声音都夹杂着哽咽。
这个笨蛋!不会将自己拉开么!也值当伸手去挡!
她扶着聂双的手背反复仔细确认,好在隔壁桌的人很快递过一瓶未开封的冰镇矿泉水,她二话不说把水拧开,控制着水的流速缓慢冲洗聂双的手背。
聂双被许青莱的泣音吓得手足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般解释道:“对不起姐姐,我……我一时没转过脑子……”
他看注意到许青莱扶着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嘴角也愧疚得不自觉下撇,又很快补上一句:“不怎么疼的……”
“你真是!” 她鼻头泛酸,喉咙发哽,只能瞪了他一眼,说不出多什么话来。
聂双更不敢吱声了,但是许青莱牵着他的手,他又忍不住有点窃喜。
老板总算注意到前堂的动静从后厨赶来,他看着两人衣着体面,气质出众,只想快点息事宁人,满怀歉意地表示给他们免单,希望他们可以不跟新来的帮工计较。
许青莱现在确实没有心思跟老板计较,只想快点给人处理伤口。她冷着个脸,牵住聂双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火速开车赶往医院。
好在这个点街上路况已经通畅了许多,许青莱一路飙车,心里想着事情一路无话。
她从来没想过碰到伤害时,会有另一个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帮她抵挡。
她在很小的年纪就混迹在上流宴会中,对于榕城各大家族的糟污看得分明。她见识过不少同家族的兄弟姐妹为了利益互相挖坑陷害。许泉蔚和许泉英的小动作在各大家族的继承人面前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血脉亲人之间尚且如此,更遑论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是,她虽然在聂双身上倾注了许多精力,但是说起来只算的上她一厢情愿地付出,她也没抱着能收到正向反馈的期望。
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对对方付出的期望越高,受到伤害时的反噬就越深。她宁愿从一开始就不对其他人寄予希望。
而今晚,聂双打破了她二十一年以来的固有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