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时间是最深情也最薄情的旅人,它轻轻一拂,李为民夫妇的离世便在雨阳县激起一阵涟漪,随后随风消散,只留下匆匆过往的行人。转瞬间,连杨光也已告别李家山,踏上新的旅程。
或许几年后,这对夫妇在杨光的记忆中,只会化作一抹模糊的轮廓,偶尔在心底泛起微澜。
杨家父母再次踏上了外出务工的路途,这一次,他们甚至未回杨家湾,那座依旧浸泡在水中的老屋,每一次凝视都是一次心痛的折磨,从心到肝,无一处不疼。既然相见徒增伤感,不如不见。葬礼结束后,他们直接返回了工作的城市,与其沉浸在悲痛中,不如早日回归,多挣些家用。
次日,杨光前往县城,与陈丹共度了温馨的半日时光。他之所以在父母面前不坦白与陈丹的关系,一是因为彼此的情愫尚未深厚至此,二是杨光深知父母的脾性,若知晓自己与县委书记之女交往密切,不出片刻,这消息便会如野火般在源潭蔓延开来。
“在洪都为你预订了一间酒店,”杨光在雨阳渡口送别陈丹时说道。尽管身为县委书记之女,陈丹却从不滥用特权,拒绝了父亲安排司机直接送她去省城的提议,选择像普通人一样,先乘船至洪都,住上一晚,再搭乘次日的航班前往北京。
“你还挺细心的嘛,”陈丹笑靥如花。正值国庆,寻常酒店一房难求,她正为此事犯愁。虽说是杨光预订,最终由她付账,但这番心意足以让她感动。不过,她随即又有些疑惑,杨光身在雨阳,是如何在洪都订到房间的。
“打电话啊,别忘了我在洪都待过两个月呢,”杨光提醒道。
“也是,”陈丹点头,“你订的酒店在哪里?”
杨光告知了酒店的位置,“那地方原名叫皇朝大酒店,后来被查封了,最近被重新收购,更名为雨阳湖大酒店,刚开业不久。”
“你可真抬举我,”陈丹哭笑不得,“你知道吗,那皇朝大酒店可是西江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就算改名雨阳湖大酒店,级别应该还是五星级,这么高档的地方,我哪住得起啊?”
“免费!”杨光认真地说。
“免费?你以为那酒店是你开的啊!”陈丹笑骂道,五星级就五星级吧,至少安全,虽然价格不菲,但凭她获得的数万元奖学金,也并非负担不起。
“虽然不是我开的,但我还真持有几点股份,别说住一晚,住个三五年都没问题。”
“你就吹吧!”陈丹笑言,只当杨光在说大话,“看来你现在不单是官迷,还成了大话王!”
这半天里,陈丹详细询问了杨光的未来规划,得知他已有打算,心中甚是欢喜。此次归来,探望父母是一因,另一面也是想看看杨光的态度。她对杨光确有好感,但若杨光因高考落榜而自暴自弃,她恐怕也会狠心斩断这段情感。她所欣赏的男子,可以没钱没势,但人品必须上乘,且要有积极向上的决心。
目前看来,杨光的表现足以让她此行不虚,这也是她愿意让杨光相送的原因。
“是真的!”杨光坚持道。他对雨阳湖大酒店的股份不多,也不甚在意,但每个男人都渴望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如同孔雀开屏,只为吸引雌性的目光,赢得青睐。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陈丹笑语盈盈,心中却略感不悦,只是轮船即将启程,来不及与杨光细聊。
杨光目送轮船消失在视线中,方才转身离去。
他本想亲自送陈丹至洪都,直至送上飞机,毕竟这些日子他闲来无事,公务员考试成绩要到20号左右才揭晓,还有半月光阴。杨光原计划在送走陈丹后,利用这段时间回省城余氏诊所帮忙,却被肖战挽留。
“反正你早晚要在源潭镇工作,不如早点适应这里的环境。”肖战同陈子超一样,坚信杨光能考上公务员。为了给杨光增添胜算,肖战不动声色地为他增添了两重优势:杨光虽非党员,但鉴于他在鸡峰水库的英勇表现,肖战主动担任了他的入党介绍人,如今杨光已是预备党员;至于医术,更是为杨光量身打造。肖战不同于汪远辰等人,毫无政治手腕,即使助人,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肖战也清楚,仅凭杨光对石南的恩情,石南也不会对杨光置之不理。
“你比我对自己还有信心呢,”杨光笑道。他确实自信满满,深知这个时代公务员考试的竞争远不如后世激烈,更何况只是普通乡镇单位。但结果未出之前,一切都难以预料。
肖战又提到,当前源潭镇的首要任务是重建河堤,杨光水性好,正好能派上用场。于是,杨光只好应承下来。对于源潭的其他情况,他或许不够熟悉,但作为故乡,他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此刻,陈丹坐在轮船上,反复思量杨光最后的话是否属实。若杨光只是小夸海口,陈丹并不介意,就像上午二人谈及未来时,杨光的某些设想在陈丹看来略显夸张,但她认为这无伤大雅,谁的青春不曾有过梦想。
然而,若说杨光在雨阳湖大酒店拥有股份,这牛皮就吹得太大了。雨阳湖大酒店是个价值数亿的巨擘,哪怕只有一点股份,也价值数百万。陈丹对杨光的家庭状况虽不完全了解,但也大致清楚,他的父母皆是普通工人,家中尚有一兄长,这样的家庭,别说现在,便是穷尽一生,也拿不出几百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