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高岩,商澜原先在电话里没机会问,他很想说,不是说从不瞒着吗?
不是说还没经过爱情的洗礼?
怎么证都领了连声都不敢吱?
是怕随不起礼还是什么?
但在看到高岩那张明显是因为失眠没有休息好苍白的脸,以及遍布红血丝的双眼和眼底那一圈青色,商澜改口为:“要不要吃早餐?”
高岩摇头,说胃里不怎么舒服,这会什么也不想吃。
“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商澜开着车驶进主路问。
“没多少。”高岩语气厌厌,生无可恋。
“唉”商澜叹了口气,不阴不阳的说:“瞧你这样子,这得是有多喜欢啊!”谁让高岩把证领了都没告诉他。
高岩没好气的瞥他眼,半死不活的“呵呵”两声,半死不活的问他:“先说说你和秦南吧!你昨晚住他那,你这是打算和好了?”
“不是。”商澜否认,“总是要一个过程的,秦南不是以前了,不管谁对谁错,我希望能和平分手。”
秦南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做的那些事,他不能告诉高岩,所以也就不能明说。
“都要分手了还谈和平两个字。”高岩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要是不同意你就这样一直的拖下去?”
商澜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说什么,秦南真的变了,变得很可怕。而且他有种直觉,他要是态度过于强硬,秦南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倒不是担心自己,顶多受点伤什么的,他担心家人。
高岩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商澜的说法他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怕忍不住打击商澜,索性就闭上眼当作补觉了。
见高岩这样,商澜也很无奈,在昨天之前他觉得他还是了解秦南的,现在,不止是不了解,甚至觉得可怕。
硬来他怕,软的又不行,束手无策到对死亡都有点跃跃欲试。
估摸了下时间,商澜给老刘头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城中村路口等着,城中村里面街道窄车不好进。
快到城中村路口的时候,商澜远远的就看见老刘头站在那,腋下夹着个包,身上的衣服是平时舍不得穿的,花白的头发迎风飘扬,那张脸在别人眼中是属于生活条件不好的老人才有的沧桑,可在商澜眼里,那是一种无人能懂的悲凉孤寂。
“上车,叔。”车在老刘头面前停下,商澜落下车窗喊了声,以前他没这样叫过,不是不想叫,也不是不尊敬,是老刘头这人有意思,说话做事对他的脾气,叫‘老刘’有点称兄道弟那味。
高岩闻声睁眼,扭头看着老刘头上了车,大大咧咧的来了声:“叔。”然后说:“今天的这身精神。”
“那是。”老刘头上车坐好,往上拽了拽裤腿说:“这是儿子上学的时候用补课赚得的钱给我买的。”
儿子买的那能不精神么。
“以前你不是叫大爷么,怎么还兴给改口呢!”商澜看了眼高岩,打趣道。
高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京都这边的人见了老头老太太都喜欢叫大爷大娘,他第一次跟着商澜去老刘头家,见老刘头岁数比他爸大,长年操心面相有那么点显老,想都没想张口就来了句‘大爷’,结果商澜当场就乐了,然后他才知道商澜叫的是老刘,秦南人家叫的是叔。
“就是。”老刘头呵呵笑道:“以前叫我大爷,现在叫我叔,咱这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啊!这辈分降的有点快啊!”
“行了叔。”高岩扭头看着老刘头,“你这过去找儿子,具体地址你有吗?”
“有”老刘头从包里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高岩面前,“我昨晚问过了,说是在这个地方遇见的。”
高岩看了眼说:“这地方我知道,通平原来就是个镇,挨着京都这几年也发展起来了,不过最多就是个小县城的规模,他说的这个地方好找,通平最有名的羊杂店就在那片,边上还有一个大型的菜市场,咱打听都不用直接过去就行。”说完看向商澜,“要不我开吧!这地我熟。”
商澜:“不用,我开吧!那地方我知道。”
通平的那家羊杂店挺出名的,以前秦南带他去过几次。
三个人接着又扯了几句,不过都有种强颜欢笑,故意哄托气氛之嫌,随之就是非常默契的沉默。
商澜专注的开着车,脑子里想的却是高岩之前的那番话,秦南要是不同意就这样一直拖下去?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三天两天,一个月半年如果能有结果拖拖也不是不行,但以秦南的现在的态度,如果是一辈子呢?
实在不行就跑吧!跑到一个秦南找不到的地方呆上几年,在时间面前,好像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高岩虽然闭着眼在装睡,其实脑子里全是秦熠的身影,各种样子都有,各种样子也都习惯,唯独最后给他来的那处,态度上的反差有点大,他接受不了也有点不敢置信。
秦熠是他哥的好友,从小他就认识,小时候没觉得怎么,长大了也没觉得怎么,在京都时不时的遇上还没觉得怎么。
可当他在国外看到秦熠,秦熠向他缓缓走来,不知是在它乡一个人孤单的太久了,还是在它乡的人都很孤单,总之当时他脑子里浮现了,他认为俗不可耐,时常嗤之以鼻的‘缘分’。
在国内的话他还会考虑一下秦熠那和好字沾不上边的名声,还会顾忌秦熠是他哥的朋友,可在国外,好像什么都不用顾忌,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天不想玩了只需要一张机票这大门就能给关上。
就这样和秦熠来了个各怀鬼胎的一夜激情,然后感觉非常不错发展成天天私混,至于领证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秦熠又十分给面子的愿意配合。
本来定位是只交身不交心,可在私混的过程中,秦熠有那么几次在关键时刻,用满含深情到能溺死人的眼神告白,说自己是蓄谋已久……
他当时愕然到心肝乱颤,秦熠可是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手,蓄谋已久根本就无迹可寻好吧!难道私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感情真的是可以操出来的?
不然他的这双火眼金睛,怎么可能分辨不出那满含深情的眼神,温柔至极的语气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总之,从愕然到心肝乱颤再到嗤之以鼻,心是什么时候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本着输人不能输陈的气势,回应秦熠。
其实高岩觉得,秦熠说蓄谋已久还不如说是一见钟情来的可信,可仔细想想,他俩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实在想不通,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只好算是它乡遇故知了。
不动心的时候什么都不在意,动心了哪怕自己还不清楚,潜意识里该在意的,能在意的全在意了。
等到蓦然回首发觉时,除了错愕,在不知道秦熠是怎么想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宣之于口。
于是天天激情变成了天天别扭,别扭到独自回国,它乡遇故知算不算,反正一步一相思是成了真。
老刘头活到如今这岁数,也算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只是这无数的大风大浪在儿子的这件事情面前,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
老刘头两眼其中一个有些弱视,平时看不清楚东西总喜欢一边嘴角上挑,那个有些弱视的眼睛微微眯起,长期这样双眼就变成了一大一小,但此刻,那双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小一致过,都是微微眯起凝视前方,仿佛前方的尽头就是他的儿子,就站在那等着他。
两小一老三个男人,小的两个被情所困,老的被儿所困,开车的,闭眼的,凝视前方的,保持沉默的原因虽各不相同,但他们脸上都带着相同的惆怅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