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竞争无意中透露的信息让瞎狗子警觉起来,第一时间就通知康蛮子,让他们的人赶紧回去汇报这一重要情况:日伪军要在七月份对根据地开始新一轮的进攻了。
这条消息对于刚经历过劫难的新四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获得了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以及各方的帮助,装备水平还是无法跟日伪军相比,唯一能比的就只有战斗意志和战略战术了。
日军那里的情况相比四年前,也是糟糕的很,在日占区,飞机坦克重炮这些玩意基本都被调到了正面战场,特别是后来补充过来的兵员素质,更是无法跟之前相比,个子越来越瘦小,战术素养越来越低。兵力收缩再收缩,特别是徐州到蚌埠以及徐州到郑州一线的日军,把防守的重点放在了铁路这条运输大动脉上,即便如此,也是不断遭受各方游击队的破坏。
最繁忙的要数铁路维修队伍了。敌后铁矿都没日本人把持着,游击队需要铁,老百姓也需要铁,铁从哪里来?只能从铁轨上打主意。
当地有不了解八路军的老百姓都把他们理解成“扒路军”,他们不光扒铁路,桥梁道路也扒,反正只要是能让日本人不舒服的事情,他们都干。
入夏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尔后好多天了,都没下一滴雨了,井水深度已经不及往日的一半,城里故黄河的水也即将见底,每天都有大批的百姓在河道里捡那些被困泥潭的鱼。昔日繁忙的运河上,随处可见搁浅的船只。
孙县长每天都忙着组织老百姓抗旱救灾,大热天的,去开挖河道引水灌溉,如果再这么干旱下去,秋庄稼就废了,老百姓又要饿肚子了。
夏老秀才又坐着毛驴车来找瞎狗子了,他听说狗子这里有美国人的抽水机,就想来借。
一来到就哀声叹气:“又是个灾年哟!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了……”
说着,甩出一把干成枯草一样的红薯苗子:“村里的两口井,都快不出水了!玉蜀黍,都旱死了,红薯这么耐旱的东西,也快完熊了!二鬼子还时不时来村里祸害,村民养的鸡鸭鹅都让他们抢光了,毛都不剩……”
遇到这样的天灾加上人祸,瞎狗子也很是无奈,他能做的,真的不多了。
他问:“宋天良是乡长,他干啥呢现在?”
一提到这,老头就更烦了:“别提那个货,带着道士求雨呢,都求了半个月了,猪头牛头羊头都吃自己肚子里去了,一滴雨都没求来!”
瞎狗子安慰说:“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弄一个抗旱队,去给你们抽水去,回去跟乡民们说一下,趁现在,把钱都换成粮食吧!”
夏老秀才敲着拐棍骂起来了:“你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谁家有钱?现在一块树皮都能争打架,河里的杂草都捞干净了,青蛙都抓起来晒肉干了……”
好久没过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了,瞎狗子都快忘了挨饿的滋味了,心中愧疚,马上招呼夏雨华:“赶紧的,给咱家老爷子拿钱,多拿点!”
夏老秀才翻着白眼说:“算你还有点良心!村里人没白养活你那些年。”
老秀才刚走,夏雨华也开始长嘘短促:“这次受灾的是整个地区,可不只是咱们一个县,就算你把钱都扔出去,也救不了多少人的!咱们这边还算好点,起码还有点地下水,你没看报纸么,河南那边,比咱这里还严重,土地咧开的嘴都能吃人,秋年,怕是不好过了……”
瞎狗子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感慨:“中国老百姓的日子咋就这么苦呢?啥时候是个头呢?”
为了抗旱,瞎狗子可没少花钱,美国的铁牛抽水机确实好用,可那玩意是喝汽油的。唯一能搞到汽油的地方就是日本人和治安军那里,为了搞到汽油,只能去求助两个结拜哥哥,人家也说了,兄弟归兄弟,东西却必须拿钱来换,才不至于伤害兄弟感情,价格嘛,自然是很高,即便是高,那俩哥哥每次都是皱眉发牢骚:“这都是赔钱卖给你的!”
被服厂的生意好的出奇,缝纫工人把进口缝纫机踩得直冒烟,华东和华北的治安军数量大的惊人,被服订单自然也是多得令人惊喜。
虽说瞎狗子手里只有被服厂三成的股份,却是最大的受益人,以他那坑死人不偿命的习惯,另外两家大股东陆启兵和县政府也不过就是跟着舔口汤而已,谁能跟他争利润?人家瞎狗子后台硬着呢。
公历1941年的瞎狗子可以说是走到了人生的巅峰,后来听一些老人讲,想当年,瞎狗子的钱都是用牛车拉,大洋都是成筐成筐的,政府盖学校都要找他借钱。
孟凡标收敛了很多,也由不得他不收敛,一个大胖子就能闹得他鸡飞狗跳,处处跟他作对,一言不合就开骂,骂不过就揭短,急了就动手,打不过就碰瓷,那是一个敢对自己动刀的家伙,孟凡标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说话阴阳怪气的,只要让杨运通听到,自然就会说他放屁都得拐十八个弯,几天下来,孟凡标都懒得开口说话了,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他根本就插不上嘴,自己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治安军在七月份的时候,当真就再次开拔,大举进攻新四军位于盐城的总部,与第一集团军合作从南北两侧夹击,日军也凑齐了两个联队的兵力,沿着睢宁钟吾一路向东扫荡,看那架势,是要一口吞掉新四军了。
打仗的事情,瞎狗子帮不上什么忙,能帮的已经帮了,那种拼命的活还是由前线的战士来干,他每天都在心里默默求老天保佑新四军能获得胜利。
就算不为国家,也要为那些没讨回来的账。债务人要是没了,这账,可就瞎了。
就像禹航卖出去鸡仔一个月后被发现是公鸡,那就只能是血本无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