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院落之内,发出阵阵哀嚎与嘶鸣声。
“啊!”
“啊!”
女人的哭喊声惊天动地,让人闻之惊惧。
满床的血,浑身的疼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冷汗连连。
“坚持住,快出来了!”
女医擦着额间的汗,抓着檀雨窈的两条腿,满脸着急。
“用力啊!”
“不好!”
“她快没有力气了!”
“快!”
“快去拿参片含在她嘴里!”
女医抓着满头是汗,面色苍白的女人的手,一脸的急切:
“用力!”
女人大口喘着气,憋着一口劲,忍着剧痛用力推着宫口。
“出来了!”
“就要出来了!”
女医面色变得欣喜起来,可下一秒她的脸唰的沉了下来。
檀雨窈见女医神色不对,颤着声问:
“怎么了?”
女医皱了皱眉,顿了片刻犹豫回道:
“孩子的肩膀先出,胎位不顺,只怕此胎凶险……”
她压了压眉眼,不敢看眼前憔悴苍白的女子:
“您与孩子……”
“只怕只能活一个……”
檀雨窈一听,头重重砸在被褥上,双手紧紧捏紧被角。
干涩的唇微动,她殷切地看着女医,泪花隐隐:
“无论如何……保孩子。”
“保住她,求你……”
女医顿了顿,对上她殷切的目光:
“姑娘,可你……”
“我没事!”檀雨窈面容坚定,打断道,“不用管我!保孩子!”
女医红了眼眶:“好……”
汗水打湿她鬓角的发丝,她的嗓音早已沙哑,如今竟干瘪的叫不出声,只留下几声残弱的嘶哑。
大出血……
腥红的鲜血染红了整张床,一盆皆一盆的鲜血被端了出去。
“呀啊!”婴儿瘦弱的哭啼声划 夜空。
檀雨窈早已脱力,躺在床上看着襁褓之中的小小婴童,倏地轻笑起来。
这时,海圆圆、林姝、林菀三人也匆匆赶来。
室内满床的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殷红刺目。
躺在床上的女人瘦弱,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们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檀雨窈,一时之间皆生起了不忍之心。
海圆圆低声问着一旁的女医:
“生产可顺利?”
女医抱着孩子,面露不忍:“这姑娘只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海圆圆三人一听,皆心中一惊。
她们都知道生产艰难凶险,可没想到竟会因此丧命!
她们三人看了看孩子,心中更是一颤。
这孩子……
檀雨窈看着屋内这些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
她伸出手,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孱弱地喊道:
“孩子……”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她流着泪,看着孩子满是祈盼与渴求:
“让我看看她……”
女医抱着怀中安安静静的孩子,顿了片刻,犹豫道:
“姑娘,孩子睡了。”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罢。”
檀雨窈却依旧坚持:
“把她给我!”
她的神情癫狂,水眸赤红:
“你们!”
“你们是不是要夺走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没有了!”
“爹爹没了。”
“夫君没了。”
“现在你们还要夺走我的孩子吗?”
“我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让我看看她!”
“临走之前,我也想看看我的孩子……”
“她到底长什么样啊?”
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语气越发的乞求与卑微,甚至带了些许讨好:
“我给她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小衣服,小鞋子。”
“你说她大些了,会喜欢吗?”
“只是她不会记得我了。”
“她不会知道她的娘亲到底长什么样。”
“可我想最后看她一眼,她不记得我没关系。”
“我记得她就好了。”
“这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
“求求你们,不要这么残忍……”
她泛红的眼眶涌上盈盈泪水:
“求求你们了……”
“让我见见她……”
海圆圆终究还是不忍,低声对着女医道:
“给她见见吧。”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孩子。”
女医轻叹了声,将孩子轻轻放在她怀中。
檀雨窈拍打着她的背,看着她的眉眼,神色恬淡:
“这是我的孩子。”
“我就知道是个女孩。”
“女孩好。”
“女孩好。”
“我喜欢小女孩。”
她的泪珠轻轻砸落,摸着她的小脸蛋:
“可惜,娘亲不能陪着你了。”
婴儿巴掌那么小,小小一个,看着让人着实心疼。
她藏在襁褓之中,也不吵也不闹,就那么静静的,甚至感觉不到她呼吸的起伏。
抱了片刻之后,她恍然察觉到不对劲。
像是意识什么,她的心骤然紧缩,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她的神色凄凄,直直地盯着女医: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呼吸……”
“为什么?”
分明方才她还在哭,虽然啼哭声细弱,但她知道,至少孩子是活着的!
可为何!
女医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
“这孩子先天不足……”
所以,活不下来。
只要离开母体滋养,她便会瞬间枯萎,凋零。
简而言之,她是个死婴。
这些话女医不忍说出口,但檀雨窈只依靠“先天不足”四个字,便知道这孩子的命。
先天不足,出生便会死,这是她注定的命。
檀雨窈忍不住抱着婴儿嘶声大叫起来:
“啊!”
“孩子……”
“我的孩子……”
她脸上的泪水横流,狠咬着唇,鲜血四溢。
哀恸过后,她直勾勾地盯着林姝看,哑着语气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众人见状,心中明了她们二人心中的恩怨,纷纷无言退了出去。
屋内此时就剩她们两人。
林姝率先开口,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不禁有些许怜悯:
“你……”
“你想同我说什么?”
檀雨窈只是笑,一张脸惨淡如霜。
“林姝,我只是想与你说。”
“我从未与萧珩君行过房事。”
“这个孩子,不是萧珩君的。”
“这孩子,是我与表哥的。”
“那个时候,屋内的那些气味也是我与表哥的……”
林姝蓦然一惊:“你……你和你表哥?”
檀雨窈语气满是无所谓:
“虽然表哥被你打成重伤,但我给他喂了这世间最烈的媚药。”
“一夜交欢后,他便死了。”
“不过没关系,他那种人渣死了便死了。”
“能帮到我就够了。”
转瞬她的神色凄凉,惨笑道:
“只是没想到,我与他的孩子,竟也是这般短命。”
“或许是天意吧。”
“或许我这般心机深重,不择手段之人,不配拥有一个孩子,也不配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说罢,她盯着林姝的脸,眼神复杂,有嫉妒也有羡慕:
“你可知,他有多爱你?”
“萧珩君他一见我,便毫不掩饰他脸上的嫌恶,我又怎能近得了他的身?”
“那一夜,其实是我有意设计的。”
“他吃了媚药,本来是神志不清,浑身欲火难忍。”
“可那一整整一夜,他砸碎了屋中的瓷瓶。”
“他宁愿手握锋利的瓷片,满手的鲜血,都不愿碰我……”
“后来,我为了他的安危,终于还是给他喂了解药。”
“我利用表哥,设计萧珩君,就是为了离间你们二人!”
林姝倏地想起战场上那为她挡箭的身影,心脏蓦然一痛。
她压了压翻涌的思绪,沉声问道: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檀雨窈的指尖向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神色骄傲却又可悲:
“争累了……”
“可即便他对我如此冷漠,我却还是在乎他。”
“我爱他。”
“最后这一刻,我却不希望他一直深爱着的女子,误会他……”
檀雨窈缓缓阖上了双眼,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轻轻道:
“林姝,帮帮我。”
“我不要和他合葬。”
“就将我烧了,洒在我父亲的坟前。”
“我想向爹爹好好谢罪。”
“是我害了爹爹……”
林姝的嗓音暗哑,有些悲戚:“好……”
檀雨窈笑了,一滴滴清泪滑落,悄悄濡湿床褥。
她的面容苍白憔悴,哀伤的眸子低垂:
“好累啊……”
“我觉得我早已精疲力竭了。”
“这一世。”
“对他的情爱与钦慕,我从来由不得自己。”
“今日,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的手缓缓垂落,掉落出他对她逢场作戏时,送她的一枚玉簪。
林姝拾起那枚玉簪,盯着檀雨窈的脸缓了片刻,轻声道:
“檀雨窈,来世要做个快乐的姑娘。”
林姝的喉咙酸涩,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滚落。
她是在为她这痴情绝望的一生而悲,而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