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香炉里的沉香沿着香炉口,往下飘飘荡荡。沉香本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裴衿觉得自己眼皮是越来越沉。
脑袋觉得是快活的,不应该说是成仙之后的飘飘然。
怕不是真的要中了招。
听得身后人呼吸均匀,似是睡熟了,慢慢转身查看,尽量不扯动身上的布衾,以免惊醒身后的人。
不料转身过后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眼睛。
裴衿不似平日躲闪,眼睛平和的与李元杼对视。
李元杼同样的看着他,坦坦荡荡,毕竟面前的美人面很是赏心悦目。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好似他们眼中没有互殴的戾气,没有迁怒对方的恩怨,两个十几岁的男人看向对方,看不出半点情绪,总觉得好笑。
裴衿本想顺势起身,不想浑身软绵绵的,未能挣扎起身,尝试几次未果后。
裴衿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离开。香炉里的香雾继续往外冒,侵扰身体,软化理智。
裴衿大概知道缘由,看向李元杼问道:“殿下,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
李元杼起身灭了香炉中的香,眼神仍旧漆黑明亮,看起来丝毫没有受香料的影响。
李元杼说道:“早就听闻明镜禅师佛陀在世,多在外义诊布施,医术高深,你是他的徒儿,想必得了他的一二分的真传。”
裴衿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香料味道,分辨出了大概,问道:“敢问殿下这香你使用多久了。”
李元杼皱了皱眉,说道:“我用过一段时间,发觉离开它难以安眠,便停了它,停了之后觉得身上如百虫啃咬,思维涣散,常常提不起精神。咬牙坚持了一阵子。”
裴衿点了点头,“也应当是这种现象,那现在呢?你睡觉时还需要点它吗?”
“不需要它了。”
裴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此香燃尽后香雾与沉香相似,但里面有一味名为罂粟味道最足,提取精炼后得香膏,吸食之后极易上瘾。”
如此祸害人的玩意,定然不是李元杼自己准备的。
宫中医术精良的太医良多,却选择拐弯抹角的问他。
裴衿自作聪明的不去问来源,对于皇家秘辛此时选择缄口不言,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此香长期用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香还是选择销毁的好。要不然挺能折腾人的。”
裴衿力气恢复,起身之后发觉自己鞋还在脚上挂着,衣衫也是合的。
心中叹息:“刚才心中万般猜测,似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长期接触后,人会变得皮包骨的骷髅样子。
精神或许也会受到影响,人不成人,鬼不成鬼,陷入疯魔。”
“你看是我这个样子吗?”
听完裴衿的话,李元杼解开衣服,露出上身,在裴衿面前转了一个圈,上身骨骼几近凸出皮肤。
肋骨就像是肉摊上翻转过来的排骨,后脊柱就像是一只多足蜈蚣趴在少年的身上。
难以想象这样的消瘦的身体,竟然拥有连续两次把他甩在马背上的力量。
裴衿给李元杼把了脉,“殿下,脉搏强劲,身体强健,只是殿下年岁正值抽条疯长,故而要比常人瘦一些。平时只需多进补些就好。”
“殿下,今天晚上可还是睡不着。”苗公公提议道,“我去给殿下点燃熏香,让殿下睡一个安心觉。”
“苗公公你在我身边多久了。”李元杼眯起眼睛看着殷勤燃香的背影问道。
“自殿下十岁开府后,老奴就在瑄王府当值了,算起来有六个年头了。”
苗公公往香炉里加入大量的香,最后生怕不够,又加了一匙。
“说起来我记得,你当初还是在三哥府里当差呢。”李元杼把苗公公的动作收进眼底,手里开始把玩起一把匕首,“如今三哥成了太子,来伺候我来是委屈你了。”
“那里那里,殿下体恤奴才。”苗公公自以为说的情真意切,“是奴才的福分。”
“哦,福分。”李元杼把匕首抵在苗公公粗短的脖子上,“什么福分,具体讲讲。”
“殿下,殿下,这匕首不是好玩的东西,你把它……放下……放下。”寒光利器,苗公公只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胡闹。
李元杼用匕首把香炉罩子打开,这次的量又加重了。
上瘾的东西,每一次都要逐步加量。否则没有效用。
“你闻,好香。”李元杼眼珠通红,似是癫狂之状,“多香呀。”
这个药用完之后,的确会陷入无端的兴奋之中,见到李元杼鬼魔不成的样子。
苗公公以为自己任务快要完成了。
苗公公附和道:“是呀,这是太子殿下体恤殿下,送来的安神香,自然是香的。”
“太子哥哥,可还给送来了。”光明正大的给他送毒药,太子还真是猖狂。
“送来,只要殿下需要,就会送来。”苗公公几乎可以判定李元杼已经傻了。
自己快要完成任务了。
“果真。”
心满意足的说道:“殿下,这点不用担心。”
李元杼看向香炉里星星点点,眸色乍明,抓了一把烟灰迷住苗公公的双眼,趁着闭眼的瞬间,挥动手中匕首,一刀断了喉。
“来人。”李元杼喊人拖地毁尸灭迹。
最后一个,这府里的人总算全是他自己人了。
身边耳朵和眼睛都清理干净了。
放下手中匕首,又觉得手中血和灰缠在一起,有些脏污,命人打了一盆凉水细细的搓洗出肉皮。
眼中的血色也渐渐褪去,恢复成原来黑白分明孩子模样。
“殿下,苗公公昨晚间不慎感染风寒,两贴药剂下去不见好,没挺过去。”手下处理好尸体后,前来禀报。
“苗公公是瑄王府的老人,明日去账房支银子,选一具上好的棺材,好好安葬了吧 ”与平常说话的语气一般无二。
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才杀了一个人。
李元杼满意的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上面没有任何污点,这怎么可能是一双杀过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