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元杼看来,诗会没有什么好玩的。一群咬文嚼字无病呻吟的文人,互相虚情假意吹捧着。
有时候写成联句不成诗。
有时候还因为几个字的不同用法。明嘲暗讽的打起来,互相拆台,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李元杼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裴衿,裴衿听闻后笑的肚子疼,“说的还真不错,诗会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群自诩文曲星下凡的菜鸡互啄。”
在裴衿看来,诗会同样是没有什么好玩的。
理由很简单,天寒地冻,不宜出门。再说在中进士之前,为了少些麻烦,裴衿是打定了主意,不在上京不抛头露面。
跟着裴袵也好,跟着李元杼也罢,定会少有人注意的到他。
李元杼揉着裴衿的肚子,为他顺着气。裴衿的反应说实话在李元杼的意料之外,裴衿是文人,对于诗会,酒会之类的文学交际场所。
本该是看法与外行不同,会反驳李元杼的说法也不一定,最后李元杼得出结论。
“玉儿有大才,自然是凡夫俗子难以入眼。”
天资聪颖者,七窍玲珑心,与汲汲营营苟且名声之辈相比,自然是超凡脱俗,见解不同。
裴衿从李元杼身上爬起来,翻身窝在李元杼腿上,在马车内伸展腿,仰头看向李元杼的下巴,“我以为子珏哥哥,不好文好武,定然不了解其中内幕,想不到会有如此鞭辟入里的见解。衿佩服,佩服。”
“玉儿,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二人十日有八日在一处,你怎么会如此不了解我。”
李元杼为裴衿整理鬓边散乱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脸庞。
接着说道,“我四岁时就跟着元机大哥哥,看各种的学子在聚贤楼登场对垒,也参加过几场像模像样的诗会,酒会。虽看不懂,好歹也了解其中的门道。”
“元机大哥哥!?”听到齐王的名讳,裴衿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直麻木的心脏恢复了知觉。
李元杼倏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了不该说的人名字,提了不该提的人的名字。
他都快忘了他了。
车厢内气氛凝重,裴衿悄悄拉上李元杼的手问道,“是已故的齐王吗?”
李元杼手指冰冰凉凉的,血液都往心脏一处涌去,“是他,你在江南,应该读过他的诗词吧,也听说过他的逝水剑吧。”
裴衿沉默良久,最后低声回应道,“清光元年,帝下江南,让江南的学子都知道了,当初齐王殿下在千秋宴上,是何等的文武双全,意气风发。”
“文武双全,意气风发,说的真好。”李元杼把裴衿抱在怀里,吸取活人身上的热气,“他如果活着,上京今时今日的情形绝对不可能是这番景象。”
文武双全的皇长子若活着,剩下的皇子绝对不可能这么死去活来的斗来斗去。
裴衿也同样的需要从李元杼身上吸取热量,齐王除去他之外,还有人记得。
总算是不会太孤独了。
“子珏哥哥,我现在很冷,你可以当做我的娘亲吗?”裴衿再次发出请求。
“可以。”李元杼展开大氅,把裴衿放到膝上,裹上,像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样。
李元杼四岁之时,生母慧妃因为巫蛊案,被皇后娘娘一杯毒酒了断了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享受过母爱。
他抱裴衿时,几乎是在扮演自己心中的母亲形象。
裴衿枕在李元杼的颈窝,伸出胳膊摸着李元杼下巴,二人之间的触感相互接触着,谁也分不清谁更需要温暖。
寂静无言,呼吸,心跳传递着一切他们所需的情感。
车停了,二人分开,裴衿轻轻微笑的说道,“子珏哥哥,我们要变成大人了。”
“是,我们要变成大人了。”李元杼拉着裴衿的手轻轻的说道,“不能玩家家酒的游戏了。”
康王府的梅花是在寒气正盛之时开放的,带有一股坚韧不拔,傲立寒霜的骨气,红艳艳的,在冬雪下像是一团火焰。
康王府也如一团火焰一般,在这个冬天渐渐成了一股熊熊燃烧的势力。
“九弟来了,请上座。”康王亲自在门口迎接李元杼,穿得也是非常的喜庆艳丽。
玄色大氅下是大红色的外衫,花纹与李元杼为裴衿挑的一般无二,究其原因宫里赏赐给各府中的布料好像同一批进贡的。
李元杼一看康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裴衿斗篷下的漏的月白色宽大衣袖。
裴衿弯嘴角微笑,把大袖子特意往外抽了一抽,给了李元杼一个“幸亏我聪明,及时换了衣服”的表情。
李元杼捏着康王的胳膊上的布料,说道,“六哥,你今日穿的挺……喜庆哈。与平日里的你穿衣的风格不大相似。”
“六弟想不到被你发现了,我本来也不想穿成这样的。”
康王满脸笑意的说道,“都是你嫂子,说见人不能穿的太丧气,直接命人换了我的衣服。”
李元杼看着满眼笑意的兄长,在变相的夸耀自己的王妃,不忘捧场似的说道,“六嫂的眼光不错。”
跟他的眼光是一样的。
康王一说自家王妃话就多了,“我也认为不错,你六嫂眼光一向不错的,我随身上下都是你一心一意嫂子置办的。”
等康王把李元杼按到上座时,裴衿见没人早就憋不出笑了,“还好没听你的,要不然我现在都不敢脱斗篷了。”
裴衿脱下斗篷,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外衫,无不在李元杼展示着,他临行前聪明伟大的决定。
李元杼看着裴衿臭屁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到时候我们互换衣服不就行了,我与六哥撞了衣服,反而更显我们兄弟情深,品味一致。”
兄弟情深对现在的上京城形势来讲,就是一句极尽讽刺的话,皇帝重用那个皇子,那个皇子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兄弟情深,说不得呀。
“说的有道理。”裴衿说道。
介于身在康王府不自由,堪堪结束了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