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市井?”魏明淇有些惊讶。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气质高雅、风度翩翩的裴衿与那些粗俗豪放、不拘小节的市井之徒联系起来。
裴衿看上去温和而又文雅,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市井扯上关系呢?
裴衿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亲母是罪臣之后,沦为奴籍,作为她的儿子自然不配当裴府的公子。”
“那……你后来……”魏明想要出口询问,又觉得唐突,及时闭口不言。
裴衿脸色如常,补全魏明淇的话,“怎么回到了裴家,是吗?”
李元杼微微点头,对裴衿成为裴府公子的原因猜了七八分,说道,“你十二岁做了秀才,十五岁中了举,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裴家虽说是富贵的官宦人家,家中奢靡纨绔之风渐起,子孙成才者难出一二,自然不会放任你这个状元种子在外。”
魏明淇心中暗自思忖着,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与裴衿相处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世,裴衿都展现出了极高的素养和教养,完全没有丝毫市井之人的影子。
根本想不到他会为了谋生,在药房做任人使唤的学徒。
然而,现实却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
正当魏明淇陷入沉思之际,裴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魏世子说的不错,严格来说,若不是科举,若不是我与户部裴尚书微弱的父子关系,裴五郎还没有站在你与殿下这等王孙公子面前机会。”
“英雄不问出处,就算你是奴婢所生,小娘养大的,但你天赋异禀,学富五车,来日定能金榜题名,怎么能为了……”魏明淇顿了一顿,看着裴衿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说道,“一时之利,自甘下贱。”
“自甘……下贱。”裴衿自有读书人的傲骨,一向自尊自傲,“我何曾自甘下贱过。”
裴衿看着魏明淇都放在一旁的空药碗说道,“要是伯陵认为我为你开药包扎是自甘下贱之举,我早该放任你不管,任由伤口腐烂发脓。你的伤不救也罢。”
要论言辞,口舌十个魏明淇也抵不过一个裴衿,魏明淇偏生也学不会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索性将藏在心中话都吐出来,“你与子珏关系过于亲密,他看你的眼神太过热烈,你偏生又生的一副好容貌,恐有断袖龙阳之嫌。”
“瑄……”巡逻的士兵刚要开口,就被李元杼抬手制止了。
李元杼止步于帐前,魏明淇住的帐篷小,隔音效果并不如他的,作为习武之人,耳力目力要强于常人。
李元杼鬼使神差的凑近营帐,听二人的谈话。
裴衿心里早就有所准备,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要进行坦白,思索再三之后。
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引我为知己兄弟,我自是要回应殿下的感情,否则于道义有何用处。”
“至于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尚不能够呀。衿自知容貌娇弱阴柔,可内心是确确实实将自己当做一货真价实的男子。”
李元杼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仔细聆听营帐里的话。
刚开始时,裴衿时常强调自己是如他一般的男人,他不在意的,照常是扒开裴衿的衣服,在裴衿身上留下独属他痕迹。
后来裴衿似乎是妥协了,不再说了,对他的触碰也习惯了。
听里面裴衿的声音还在继续,“雌伏于人于一男子又何曾心中不在意,大男儿立于世间如此举动与秦楼楚馆中的倌人有何异,岂非是奇耻大辱。若殿下强逼于在下,在下又有何畏惧…… ”
“哥……殿下。”裴衿看到李元杼冷不丁的出现在门口,立即起身。
李元杼魁梧的身躯走向二人,挡住了烛光,忽明忽暗,裴衿看着面前的庞大的剪影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口处,又疼又痒。
李元杼幽深的眼神扫过裴衿慌乱的神色,想要狠狠的捏住他的下巴,亲的他喘不过气来,省得这张嘴能说出这么气人的话。
关起门来跟他千好万好,在他面前要多娇媚有多娇媚,一出门什么都不认。
慌乱的神色在裴衿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几乎先发制人道,“殿下可是从陛下那里回来的,殿下情绪不高,可是陛下因今日之事,训斥殿下了。”
裴衿问的急,是心慌了,算了,在魏明淇面前别多为难他。
“是。”李元杼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是我今日太过顽皮,跑进密林造成今日惨事,不由分说就将我一顿臭骂。”
“你没说是我主动跑进密林的。”魏明淇知李元杼在皇帝心中的评价不高,倒也没想到会有此等误会。
“反正我挨得骂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李元杼大剌剌的张开大腿坐在榻上,“再说魏武侯世子一向稳重,怎能做出如此鲁莽大意之事。”
魏明淇见李元杼随性洒脱的模样,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日是我之过,要不是你们二人及时赶到,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客气的话少说。”李元杼安慰道,“你好好养伤,别弄出好歹来,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向舅舅交代。”
裴衿留二人在帐中说话,寻了一个借口出来透气。
未离营帐两步,就听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音叫喊,“太子殿下到。”
太子昂着头,身旁的卫队开路,好大一副排场,众星捧月,十分高调的出现在魏明淇的帐篷前。
这样的派头在营地里走上一圈,然后出现在这里,恐怕整个营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殿下来看魏明淇来了。
如此计算着讨好般的举动,看来,太子的地位还需要魏武侯这一方势力的支持,他的太子位并不稳固。
太子,他就是为索他命而来的。
裴衿低着头闪到一旁阴影之中,摸了摸腰间,没有任何尖锐的武器,全是无用的玉器。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随身携带匕首和尖针,只要能靠近太子,裴衿有把握能在一须臾间刺进太子的胸膛,夺去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