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以前多么张扬的性子,现在冷冷清清一点也不好,像冬日里的雪人。”
萄童上前抱着她的胳膊试图感化雪人。
还给瑾珵使眼色。
瑾珵抿了嘴,“师父,有些药物吃了纵使感到舒适,可为外物所控制总归不妥,您爱的青果子已尝不出味道,多可惜。”
他眨了眨眼睛观察师父神色,呼吸都放慢。
“是啊,就算这次换药你能好了,万一新药影响其他感觉,往后可怎么修炼?”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她不听劝就劝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月昭深知,自己那些忧虑,就算告诉他们,也只是平添担忧,萄童肯定会吓坏的。
只好依了萄童收走药瓶,又让答应萄童,让瑾珵监管她的丹炉。
萄童吹笛在上面落了独有的禁制,禁制很是繁复怪诞,十分符合萄童鬼灵精的性子,妄动禁止就会坏了丹炉。
但还是留了条后路,萄童把解禁的方法传给瑾珵。
怕在月昭秘境里,一时半会戒不了清心丸,只有在她太过痛苦的时候,紧急时刻才能用。
萄童觉得万无一失了才走。
瑾珵低垂着头跪在月昭身前,
“师父,是徒儿逾矩了,您罚我吧。”
一口一个“徒儿”,一口一个“您”,他只有在卖乖讨巧的时候才这么唯唯诺诺。
时间日久,她可算摸透了这徒弟的性子,惯会装乖。
“罚你什么?罚你说动了萄童一起对付我?
还是罚你吞没了我的丹炉?”
月昭眼里没什么波澜,思绪却飘远。
太姥树的叶子都快被她薅秃了,清心丸也要断了,单凭一道清心咒,不济事。
瑾珵眼眶一酸,险些落泪。
“师父,求您,求您告诉徒儿到底生了什么病,
徒儿绝不是狠心不给您清心丸,
可是那药吃多了,对您并无好处。
求您告诉徒儿吧,徒儿愿为您寻遍名医,总会有法子!”
他手在袖子里攥紧,匍匐在地上不起来。
月昭看他脊背,犹如一张紧绷的弓,
“你把丹炉给我解了禁,我就告诉你。”
瑾珵抬起头,脸颊上滑了一道泪痕,睫毛湿漉漉的,脸像被淋湿的蔫花,启唇问道,“当真?”
月昭眼神飘忽,不看他,“真。”
瑾珵立时去给丹炉解禁,复又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她。
月昭有些于心不忍,先抱了丹炉藏进自己袖中的灵域里。
“我说会告诉你,但不是此刻,等时机合适再说。”
月昭摸了摸她脑门并不存在的良心,
“天不早了,休息去吧,明日还要赶去秘境。”
说完就要闪回停云阁。
没走几步,衣裙被他拽住了,“师父,您现在就告诉徒儿好不好?”
他那副样子着实可怜,温润的语调里已经有了颤抖。
月昭无法看着他纯真的眼睛里再次蒙上雾,只得斟酌了数息。
她从不爱解释自己的行动,觉得麻烦,现下耐着性子单字往外蹦。
“我不是生病,也不是上瘾...未来有些情形可能不妙。
目前只能用一些外在的法子...克制。
我有分寸的,不哭了,哭肿了一双眼,明日叫帝江笑话你。”
瑾珵还想问是什么不妙,看她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累的样子,只得放开了手,
“师父答应了来日一定要告诉徒儿...”
回应他的是寂静无声。
“师父好眠。”
...
月昭一点也不疲累,甚至还连夜炼制了一炉新的清心丸。
她在仙坛差点要杀同门的景象,总是会跑出来警告着自己,此番去秘境,无论如何绝不能再犯命案。
*
天道好轮回,上次她用天音铃铛震杀的无两兽居然有伴侣,月昭甫一进入秘境,那头雌兽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从百里之外奔赴而来为雄兽报仇。
彼时月昭师徒俩正沿着山脊去往山顶,寻找川冕宝石,用来重塑那日被霏弘长老震碎的天音铃铛,算是此行锻炼瑾珵的一个小任务。
帝江对这花花绿绿的秘境新奇得很,早就飞的没影了。
月昭忽然感受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跑动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她回过头,眼见一个黑影渐渐变大,
“瑾珵,对敌!”
说完她凌空结了一层屏障,护住四周,瑾珵已唤出月箜篌,拨弦连接星阵。
黑影跑的近了,月昭才发现竟是头无两兽。
无两兽不是普通的妖兽,明明可以看得见那层波光粼粼的屏障,还是抬起前爪凌空扑上来。
一张血盆大口撞在上面,把屏障硬生生磕出道裂纹,隐约有“咔嚓咔嚓”的声响。
它震天的怒吼惊得瑾珵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它是什么?为何如此凶?”
月昭输送一道淡蓝色的灵力修补屏障,
“是无两兽,可吞吃万物炼化,弱点就在它嘴里。”
这头无两兽发了狂,不惜撞得满头是血也要近前来,通红的眼睛盯住月昭,像是要把她撕碎了吃个一干二净。
无两兽本应该是极懒极淡漠的性子,它随便吃点什么就能炼化成寿命,不费力就能活得很久。
从远古的传承下来就是一种不求上进,只图安逸舒适的妖兽,又因为它吃起来像冥石一样难以消化和炼化,所以天敌很少。
但月昭前后两次遇到的无两兽都与记载上不同,性子暴戾急躁,不是随意吃点什么就能满足的,是一定要吃人的架势。
她开始怀疑,不是典籍出了问题,就是无两兽进化了。
“瑾珵,出手!”月昭有心锻炼他,只加固屏障并没有其它动作。
无两兽撞不开屏障,越来越暴虐,不住的嘶吼,浑身布满黑红的气焰。
瑾珵定了定神,使出灵力拨动琴弦,乐声阵阵,几息之后也没有引来星辰之力的迹象。
无两兽刚才那副海呼山啸的气势倒是有所减弱,眼皮往下耷拉。
最后一次扑过来竟重重跌在地上,发出几声哀嚎。
随着乐声告一段落,无两兽已经翻躺过去。
月昭抽出一份灵力向它身上探,胸脯有规律的起伏,呼吸均匀,好像是睡着了。
再细探鼻息,不经意发现无两兽紧闭的眼皮颤动,眼角流下两行泪,沾湿了黑棕色的皮毛,喉咙里似哭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