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在信访局的办公室待了两年,就被调到了信访股,主要负责网上短信来访事务。
宁檬平时工作比较随性,没有出彩的地方,但也没有什么差错。
在别人眼里,宁檬除了长得漂亮,话多了点儿,确实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些年来,家中长辈不断为她介绍各种条件优越的相亲对象,然而宁檬却始终未能心动。
宁檬的第一个相亲的对象是宁东生意场上伙伴的儿子靳磊。
靳磊家庭条件同样优越,宁东对靳磊很满意,小伙子人长的也精神,能说会道,和宁檬同岁,同样的学历,毕业以后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
宁檬与靳磊的关系仅维持了一个多月,便决定结束这段短暂的交往。
宁东不解问:“为什么?我觉得靳磊不错啊,长的也帅气。”
宁檬轻轻地哼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我又不是只看重外表的人。”
宁东仍然不解:“但是,分手总得有个理由吧?”
宁檬解释道:“那天他没上班,让我中午下班去找他,他出来见我的时候,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就出来了,还穿了一双人字拖,你说如果是我们俩结婚了或者关系已经很熟,他这样穿就算了,我跟他才认识多久啊,反正我觉得他不尊重我,所以就跟他提分手了。”
宁东问:“那你怎么跟人家说的?你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穿大裤衩,人字拖你就要跟人家分吧?”
宁檬回答道:“我没那么傻,我说你想让我找个体制内的。”
宁东一脸惊愕:“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话音未落,宁檬已经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没过多久,宁东真的给柠檬找了一个体制内的,在市里的国土资源局上班,名叫彭辉,比宁檬大一岁。
虽然彭辉的家庭条件不如宁檬家优越,但他的工作稳定且体面,而且宁东觉得,能找一个体制内的女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人相处了两个多月,七夕节的那天晚上,彭辉精心挑选了一家高档西餐厅,与宁檬共度晚餐。
宁檬不经意间瞥见了彭辉的脚边露出的一抹不协调的白色。
原来,彭辉竟然穿着一双白色的袜子搭配着他的黑西装和精致的黑皮鞋。
宁檬感到难以忍受,于是,在晚餐结束后,她毫不犹豫地向彭辉提出了分手。
宁檬回到家后,她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告诉了宁东。
宁东脑袋都快挠破了:“你分手的理由怎么这么奇怪?都不能有个正常的分手理由吗?”
宁东又接着劝说道:“不会穿衣搭配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多教教他不就行了?”
宁檬不以为然道:“我可没那闲工夫,我成天上班忙死了。”
宁东听了这话,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上班忙死了?你也是真敢说。”
宁檬白了自己父亲一眼,接着道:“不过我跟彭辉说的是,你一直想让我找一个经商的家庭,这样双方家庭能有更多共同语言,虽说理由有些蹩脚吧,但目的达到就行了。”
宁檬看着宁东阴沉的脸,丝毫不在意,带着一丝戏谑继续朝宁东说道:“看看你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学历不高就算了,毕竟学历代表不了能力,但你的选人眼光也太差了。我真搞不懂,当年我妈怎么会看上你?”
旁边的赵红丽闻言,笑得更加灿烂:“是啊,我的眼光确实也不怎么样,要不怎么能看上你爸?”
宁檬笑着接话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就是天生一对。”
宁东阴沉着脸,沉默了半天,气的挤出一句:“真是造孽,为了给你相个亲,让我把里里外外的人都得罪了一遍。”
宁檬相亲最多的时候,一天见三个,早上见一个,中午见一个,晚上见一个。
事后,宁檬不满地向宁东抱怨道:“你都不能把安排的时间稍微错开点啊?一天之内竟然让我见三个对象!哪怕一天见一个,听起来也稍微体面一点儿。这样连续见面,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多不检点呢。”
宁东轻轻扫了她一眼,略带讽刺地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再过两年,连那些穿拖鞋和大裤衩的穷小子都看不上你。”
宁檬不以为然道:“那最好,我还不想嫁呢。”
话虽如此,宁檬还是很听父母的话,该见就见,但没有一个她看上的,当然也有没看上她的。
每次相亲回来,宁檬都滔滔不绝:
“就那个赵阳,我们俩一起去吃饭,我好心好意给他剥个虾,他竟然不要,说“剥虾”的谐音就是“拨瞎”,我给他剥虾,他要吃了寓意不好,哼!我看他眼瞎还差不多。”
“你们前几天让我见的那个刘辛,他跟我说,几天没见,发现我变胖了,哼!什么眼神儿?我祝他将来娶个骨头架子,睡觉硌死他。”
……
宁檬一一列举自己分手的理由。
宁东听后,一脸无奈道:“人无完人,你不要老盯着别人的缺点看,照你这样说的话,直接找个又瞎又哑的算了,既看不见也说不了,全合了你的心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红丽事后对宁东一针见血地说:“你还没看出来呢?你闺女这是软刀子磨你呢,你叫她去见她就去见,反正回头不是这理由就是那理由,说到底,还是没有合她心意的,叫我说,让她自己找吧,她想找啥样的就找啥样的。”
宁东反问道:“她真找个瞎子聋子,你也愿意?”
赵红丽半开玩笑道:“她将来非要嫁个聋子瞎子你能管的住?放心吧,你闺女没那么不开眼。”
宁檬第一次见到宋智安,是在信访局二楼的大会议室。
宁檬原本在信访股里,坐在那无所事事地玩手机,被领导看见了,就安排她去会议室负责接待工作,让她在会议期间为各位镇领导服务,端茶送水。
在那群镇领导中,年轻的面孔并非只有宋智安一个。
然而,宁檬的目光却偏偏被他所吸引。
宋智安那一身正气,显得尤为出众。他坐在那儿,身姿挺拔,仿佛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的衣袖微微上挽,看起来干净利落。
会议尚未开始,宋智安轻轻摘下眼镜,用手指捏了捏眉心。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宁檬凝视了许久。
随后,她看见宋智安重新戴上眼镜,拿起手机似乎在给人发信息。
当他抬起头时,宁檬迅速移开视线,心中怦然心动,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既害怕被他发现,又害怕他没有发现。
随后,她轻轻走到宋智安的座位旁,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杯茶。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座位牌,上面赫然写着“石冶镇。”
事后,宁檬细致地查询了相关信息,了解到宋智安不仅是石冶镇的副镇长,更兼任信访办主管一职。
办公室留的都有各镇党政领导的联系电话,可没有特殊情况,宁檬也不敢贸然和宋智安打电话,因为往常有什么事儿她都是和郅嘉麒联系,但她和郅嘉麒不熟,也没法过问宋智安太多的情况。
但自那次事件后,宁檬对石冶镇的信访工作格外上心。
每当收到网上的短信来件,她总是第一时间通知苏念,其实她和苏念并不认识,是郅嘉麒给了她苏念的联系方式,并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儿找信访办的苏念。
于是她和苏念通过电话联系加了对方的微信,但当时谁也没见过谁。
遇到超期需要下通报的案件,宁檬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石冶镇的案件摘出来,从不将其列入通报之中。
有一次被领导发现了,问宁檬:“石冶镇不是也有超期案件,怎么不通报?”
宁檬心知肚明,假装惭愧地说:“不小心漏掉了。”
宁檬每次只要听到任何通报的风吹草动,总是第一时间给苏念打电话,告知苏念。
苏念自然能感受到宁檬对他们的好。
她问郅嘉麒:“郅主任,县信访局的宁檬你熟吗?”
郅嘉麒回答道:“不太熟,我平时主要是跟她们股长联系,怎么了?”
苏念轻轻摇摇头:“没事儿,觉得她人挺好的。”
宁檬和苏念第一次见面,是苏念来县里的信访局,找人要信访救助的模板。
那天,她到了信访局后,不知道信访救助这方面谁负责,便先去问的信访股长裴莉。
裴莉说:救助这块我们股不管,具体是谁管,你得去办公室问问。”
苏念到了办公室,当时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在,他说:“我是新来的,还不太清楚。我们主任他下乡了,估计回来都到下午了。”
接着他建议道:“你是哪个镇的?要不等我们主任回来后我问清楚,到时候给你回个电话。”
苏念说:“石冶镇的。”
就在这时,宁檬刚好从卫生间出来,耳边飘来了“石冶镇”这几个字,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好奇地探头进办公室,忙问道:“谁是石冶镇的?”
苏念回应道:“我是。
宁檬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苏念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求助:“我们领导派我来复制一份信访救助的资料电子版,我不知道谁负责信访救助,所以就来办公室问问,结果,主任不在,他也不知道谁负责。”
宁檬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热情:“没事儿,我帮你问,优盘给我。”
不一会儿,宁檬就将优盘递到了苏念手里:“负责信访救助的大姐今天请假没来,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先从她电脑上拷贝了一份电子版,你先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随后再给她打电话问,一会儿我把她电话给你发过去,你加下我微信。”
结果俩人一加微信才知道,已经早有对方的微信。
宁檬笑着道:“原来你就是苏念呀!”
苏念点点头,她也才知道面前这个一笑有个酒窝的女孩就是宁檬。
于是,俩人就随意聊了起来。
宁檬问:“你们平时加班多吗?”
苏念道:“还行吧,不算多也不算少。”
苏念接着补充道:“一直想当面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为了表示诚意,苏念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宋镇长也说改天得好好谢谢你。”
宁檬微笑道:“我就是看你们镇平时对我们的工作挺配合的,让报什么立刻就报了,不像有的乡镇拖拖拉拉的。”
接着,宁檬假装好奇地问:“你们宋镇长叫宋……什么来着?”
苏念答道:“宋智安。”
宁檬哦了一声,接着问:“多大了,看着挺年轻的。”
苏念稍显意外,没想到宁檬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轻声回答道:“三十一二吧,具体我不知道。”
宁檬假装不确定的问道:“是不是戴了一副眼镜,这只眼睛……”
苏念回答道:“对,就是他。”
宁檬点了点头:“三十一二也挺年轻的,前途无量啊,长得也挺利落。”
苏念没过多解释:“嗯,部队的干部转业回来的。”
宁檬眼里闪着亮光:“难怪看上去一身正气。”
那天下班后,苏念洗了个澡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手机便响了起来。
宁檬发来信息提醒她:“你们那个信访救助的事情得抓紧时间整理了。我下午听领导们开会在说,拨款是按半年分批进行的,如果在六月份之前没能报上去,那拨款就得等到明年了。如果你能在六月份之前报上,年前就能拿到救助款了。”
苏念这才想起自己把信访救助的电子版拷回来之后,一直还没来及看。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才七点四十,顾政南一般到晚上九点才给她打电话,于是,苏念换了衣服去了信访办,她打算加会儿班,把信访救助的资料详细看看,再整理一下。
宋智安和镇里的几位领导刚好从外面的饭局回来,远远地,他便注意到信访办的灯光依然亮着。
信访办的后门微微敞开着,宋智安轻轻站在信访办门口,静静地靠着门框,驻足观望:苏念全神贯注地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手中的笔在纸上飞舞,似乎正在整理着一些重要的资料。
宋智安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进屋内,声音温柔:“怎么还在加班?”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苏念猛地一跳,她迅速回头,当发现来人是宋智安时,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吓死我了,你走路都没声吗?”
宋智安唇边挂着笑意道:“是你太专注了,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