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的父亲反驳道:“你可真是一点儿都不舍得委屈自己。”
康康母亲急切追问道:“你就说你堵不堵?”
康康父亲叹了口气:“堵!堵!我一会儿就回家取凳子。”
康康父亲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康康输完液才回家取东西。
临走前他还对苏念和顾政南叮嘱道:“我回去取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什么事儿,麻烦你们帮忙照看着点儿。”
顾政南和苏念理解地点了点头。
康康的父亲跑了两趟,第一趟拿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大凳子赶回医院。
然而,康康的母亲又要求道:“你再回去跑一趟,康康睡觉时习惯抱着的玩偶忘记带了,没有玩偶估计会闹着不睡,还有,把他喜欢的小汽车带上几辆,顺便再带床厚被子,再拿个小凳子……”
康康父亲抱怨道:“刚才为啥不一次性说完?”
但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又跑回家了一趟,再过来的时候,已经夜里的十一点半了。
苏念见康康的父亲把所拿的东西摆放好之后,真的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在窗户旁。
他坐了大概半个小时,直接抱怨道:“不行,太冷了,背吹的透心凉。”
康康母亲建议道:“你裹上被子,把被子连头带脚蒙上,就不冷了。”
康康的父亲带着一丝领悟和惊讶,反问道:“所以,你让我拿厚被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康康母亲带着一丝得意,回应道:“那你以为呢?哪像你做什么事儿都没心没肺,这个家要没了我,你什么都干不成。”
康康的父亲带着抗议的语气,反驳道:“你也不想想,让我在这坐一晚上可能不可能?”
康康母亲一脸坦然:“怎么不可能?你不是最喜欢熬夜了?平时在家,打起游戏来,一熬就是一晚上,你今晚就坐在窗户边打游戏,我也不说你,你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
康康父亲反驳道:“那能一样吗?”
康康母亲反问道:“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打游戏吗?”
康康父亲道:“我坐了一会儿都腰酸背疼的,我扛不住。”
接着,他起身去护士站借了胶带,说要用胶带把窗户那漏风的地方粘上。
结果,粘了半天还是无法封住,风一吹,胶带就掉了。
于是,他只能乖乖地披着被子,一脸愣怔的靠坐在窗户边。
大概又坐了十几分钟,康康母亲问:“你怎么不打游戏啊?”
康康父亲一脸幽怨的看着康康母亲:“现在哪还有心思打游戏啊,困得眼睛都快粘在一起了,而且这裹着被子也不行啊,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困顿。
苏念和顾政南此时也还没睡。
只听,康康母亲接着对自己的丈夫说:“要不,咱们把床往里挪挪?”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康康父亲的赞同。
他迅速起身,将床头的茶几搬到窗户边,开始将床缓缓地推向病房里边,离苏念他们的病床大概有四十公分的样子。
移动完毕,康康的父亲躺回床上,感受了一下:“嗯,现在没风了。”
接着,他略带责怪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你怎么不早点说?害得我白白折腾这么久。”
康康的母亲却不以为然地回应道:“你以后少打点儿游戏,我就少折腾一会儿,以后你要是再敢没日没夜的打游戏,我折腾不死你。”
康康的父亲听后撇了撇嘴,不敢还嘴,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安顿好之后,就拿着被子走出了病房。
病发高峰期的时候,走廊上临时加了许多床位的,外边现在虽然病人已散去,但空床位依然排列着。
康康父亲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随意找了一张床躺了下来。
顾政南在病房内又逗留了一会儿,也抱着被子去了走廊外的病床上。
他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那里透进的月光正好照在他的床边。
小知谨在病房显得格外安静,大概是习惯了留置针,也可能是白天他拽的时候,苏念打了他的手,所以他从下午到晚上,一直没再敢碰过留置针。
自己躺在床上也不哭闹,没过几分钟就自己睡着了。
苏念躺下不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喉咙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咳嗽。
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政南的信息:“大宝,是你在咳嗽吗?”
苏念回:“是,嗓子突然有点儿痒,你怎么还没睡?”
顾政南回道:“猛一下睡到过道里,有些睡不着。”
苏念回复:“我也睡不着,床本来就小,知谨睡着后动来动去,硬往外挤,把我都挤到了床边了,我都不敢睡,怕掉下去。”
就在苏念发出这条信息不久,顾政南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了房间。
苏念轻声问:“老公,你怎么进来了?”
顾政南半开玩笑,轻声回答道:“想你了。”
苏念撇撇嘴,接着,只见顾政南小心翼翼地将小知谨从床上抱起,还和之前一样,坐在小凳子上,用被子仔细包裹住他,对苏念说:“你先睡吧,等会儿我困了叫你,那时我再睡。”
苏念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设定了一个两小时后的闹铃。
当铃声响起,她慢慢地清醒过来,轻轻地起床去了洗手间。
回来后,她温柔地对顾政南说:“老公,你去床上睡吧,我来抱着孩子。”
顾政南却回答道:“把他还放回床上吧,抱着他太累了,如果你睡不好,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还去外面睡。”
苏念紧紧拉住他的手:“你就在这里面睡吧,外面太冷了。”
顾政南轻柔地将顾知谨放回床上,自己则紧挨着床边躺下,还特意为苏念留出了一块空间。
他温柔地说:“凳子坐久了会不舒服,还冷,你上床来吧,盖上被子也会暖和一些。”
于是,一家三口便挤在了一张并不宽敞的床上。
或许是因为小知谨被挤得有些紧,他反而睡得异常安稳,一动不动。
小知谨出院后不久,苏念与顾政南便计划带着孩子回家探亲。
毕竟自从小知谨出生以来,他们还未曾带他回去过。
顾政南的奶奶也多次在电话中提及,渴望见到自己的重孙。
然而,就在顾政南的工作刚刚安排妥当,还没来得及请假,小知谨不幸又感染了甲型流感。
幸运的是,这次无需住院,只是去医院开了药。
但此后的几天,一家三口陆续感到不适,又熬过了漫长的半个月。
当小知谨终于康复后,苏念感慨道:“以前一家生七八个孩子,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带的,现在就这一个孩子,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孩子生一场病,大人半条命快折腾没了。”
顾政南平静地说:“大家都一样,大环境就是这样,谁也逃不掉,平常心。”
快到清明节的时候,廖慧云打来电话,让顾政南和苏念五一带着小知谨回去,声称要给小知谨办满月宴。
顾政南与苏念商量后,苏念疑惑地问:“孩子已经三岁了,现在再办满月宴,不合适吧?别办了吧。”
顾政南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顾政南将电话回过去的时候,廖慧云不同意:“三岁怎么了?就你那个邓海叔,他孙子出生那一年没回来,后来疫情没法回来,也是前段时间刚回来摆的满月宴,人家孙子都四岁了,咱怎么就不能摆?”
顾政南坚持道:“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我们不办。”
廖慧云大概是担心惹恼了顾政南,他一生气连家都不回。
于是,廖慧云最终作出让步:“那这样吧,你们五一带着孩子回来,和自家亲戚坐在一起摆上两桌,吃个饭,这总可以吧?”
顾政南同意了:“好!”
苏念有些惊讶于廖慧云的转变:“你妈竟然跟你妥协了?”
顾政南深深地凝视了苏念一会儿,缓缓地说:“对,我妈。”
苏念捕捉到顾政南眼神中的一丝幽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更正说:“咱妈!咱妈!”
清明节的前几天,苏念和顾政南带着孩子先回了一趟娘家。
这时,樊畅已经出院了,苏振民带着樊畅又回了老家。
徐晶又换了份工作,在打印店上班,平时方便接送孩子。
苏念的奶奶魏红梅,随着两个儿媳妇张淑凤和樊畅接连遭遇不幸后,这几年就一直住在小儿子苏振业的家中安度晚年。
尽管年事已高,但魏红梅依然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当然每个月会给小儿子两千块钱。
村里人偶尔会半开玩笑地对许艳霞说:“你婆婆真是厉害,你两个嫂子加起来都不如她。”
许艳霞也毫不在意,总是笑着回应:“人家天天无忧无虑,要是我也能这样,活到一百岁也不是梦。”
许艳霞倒是也没说错。
魏红梅的三个儿媳妇坐月子,她一个也没伺候过,自己的孙子孙女没带过,三个儿子当初结婚也都是苏保华在操持。
虽说年轻时在家做个饭,种个地,但在经济上,苏保华也没缺她吃穿。
如今,虽然苏保华已经离世,但魏红梅每个月还能领六百元的抚恤金,加上苏保华当初的丧葬费,足以保她晚年无忧。
许艳霞内心虽然对魏红梅颇有怨言,但也没明说过,毕竟只要管她一下吃喝,每个月就能有两千块钱的收入,要不是那两千块钱,谁愿意伺候她。
许艳霞今年春天的时候,去帮忙种树,累死累活的干一天,才给五十块钱,而且还是有活儿才能去干,没活儿就在家歇着。
苏礼和苏彬如今到了娶亲的年龄,连个说媒的人都没有。
因为她跟苏振业两个人一没稳定工作,二没养老保险,如今家里的两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无房无车,谁敢提媒?
年轻时的魏红梅并不惊艳动人,她的容貌带着些许刻薄之气。
然而岁月流转,到了暮年,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慈祥与福气。
许艳霞常说:“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这句话仿佛在魏红梅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当苏念和顾政南带着小知谨步入家门时已是下午,苏振民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面对女儿和女婿,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樊畅见到苏念,瞬间拉下了脸,对于自己的小外孙更是碰都不碰一下。
当苏振民拿出小饼干给小知谨吃的时候,樊畅开始摔东西,发泄情绪。
这让抱在苏念怀里的小知谨感到害怕,颤抖了一下。
苏念用眼神示意顾政南,顾政南随即抱着小知谨离开了房间。
苏念转向苏振民问道:“不是说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吗?这是不清醒,还是想借此对我发泄不满?”
苏振民回答得支吾其词:“她应该是不清醒的,她现在是个病人,你和政南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念叹了口气,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摔摔打打。
随着夜幕即将降临,小知谨已经安然入睡。
顾政南担心樊畅再犯病吓到熟睡的小知谨,于是,就把他放进另一个房间睡觉。
苏念在厨房忙碌着,做好了晚餐,随后便叫苏振民一同吃饭。
苏振民担心小知谨在梦中翻身掉床,因此决定守在床边,让顾政南和苏念先行用餐。
面对苏振民的坚持,苏念也没再多劝,就和顾政南、樊畅一起先吃晚饭。
餐桌上,樊畅出奇地安静,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然而,就在几口饭菜下肚后,她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关切,语气中满是诚恳和期望,对苏念道:“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听妈的话,跟顾政南分了,嫁给宋智安,你将来不会吃苦的,士官哪有军官的待遇好?”
苏念带着歉意的目光转向顾政南,顾政南却只是轻轻一笑,轻声说道:“没事儿,她现在是病人,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