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安从袋子里掏出两个厚实的玉米煎饼揣到姜淼怀里,叮嘱姜淼在这儿等她,她要背着背篓里的鸡蛋和山货去收购站换点东西。
姜淼忙不迭点头,待刘慧安走了后从车上滑下来,对着靠着大树假寐的牛爷爷说自己去趟废品回收站,如果表婶回来麻烦跟她说一下。
牛爷爷抬眼认了下人,嗓子眼慢慢冒了一声嗯。
姜淼大喜,喊了声,“谢谢牛爷爷。”
废品回收站大门口,一老大爷躺在支着的竹板床上,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膝盖上,手边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破旧的会说话的小盒子。
“小孩,看啥呢?”发觉有人盯半天了,老大爷神情不快。
姜淼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入神了,“大爷爷,这是什么?”
老大爷浓眉一挑,格外神气,“收音机,没见过?”
姜淼摇头,在老大爷炯炯的目光下慢慢往里走,偶尔回头一两下,觉得这老大爷的日子真是好不快活。
回收站里破铜烂铁,木料,和书本字画分了好几堆放着,姜淼直奔最里侧,先挑了些看着完好的报纸和书本,然后从破铜烂铁里艰难地扒拉出来一口锅和一个碗,木料里选了两块大木板。
出去的时候,老大爷瞧了她好几眼,最后收了她三分钱。
报纸书本和锅碗放进了背篓,木板放不进去便抱在怀里。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了人民饭店。
还看到了里面坐着的知青同志,他们果然在吃红烧肉,就连门外边的姜淼都闻到浓汁酱香的肉味了。
“小孩不吃就走开,别挡着路。”一位细皮白脸的服务员挥手撵她。
姜淼也不生气,转头看向右边的窗口,问站在窗口处的服务员,“馒头包子怎么卖?”
这一位态度稍微好点,至少没有驱赶她,只是眼睛快抬到天上,傲慢地说,“一个馒头五分,一两粮票。一个包子一角,一两粮票。”
姜淼眸子亮了亮,“我要五个大包子,两个馒头。”
包子又油又面,适口性远大于馒头,当然馒头也不错,但姜淼明显更爱带肉的。站在门口嗅着里面的酱香饭菜味,姜淼心满意足地分别吃了一个暄软的包子和馒头。
继续往牛车的方向前行,走到一个小巷口时,见到墙上靠着三个瘦高的男人,咬着根香烟,见到她也不说话,就那么上上下下打量她。
其中一个小混混说,“哥,不是她,那人是个男人。”
被称为哥的混混,身体上矮了一截,但气势凶狠,一拳头挥过去,砸到那人的脸上,瞬间鼻子下流出两道血,“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男人怎么了,男人去那里就不会变成女人变成小孩了吗?天真傻逼!”
另一个小混混对着姜淼大步走来,“去去去,赶紧滚!”
姜淼加快步子跑起来,耳朵动了动,留意后边的动静。
那个驱赶她的小混混又说,“哥,那人手里有货,还会再来的,下次绝对不会让他跑掉。”
被打的连话都略不清楚的小混混赶忙道,“是哇我锅……他乌……”
“我今天可是从凌晨搞到现在,谁让你俩今天打草惊蛇,擅自行动的!又让人给跑了,还下次,下次再抓不到,我把你俩塞油锅里信不信!”
后面的内容,姜淼听不见,她甩开步子跑得更快了。
到了牛车处,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姜淼爬上牛车坐到刘慧安用背篓给她占好的老位置。
刘慧安也没多问,看到她手里拿两块板子就知道了。
坐在车上,牛爷爷发出熟悉的口令,赶着黄牛打道回府。
车上,几个妇女一次次地往姜淼跟前的背篓里看,刘慧安啧了一声,还没发动,那妇女旁边坐着的何静忍不住了,抓住她手臂就推了把,“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也不会变成你的!姜淼来之前你看知青的,知青的看完看姜淼的,怎么就不看看我的,不看看张秀芬的。”
张秀芬就是之前在牛车上问刘慧安红烧肉什么味道的女人。
张秀芬被人提到名字,羞地立马埋下了头,不敢说话不敢看人,因为刚刚她也看得起劲呢。
被推搡的女人脸皮子比张秀芬的厚,故意笑得夸张,一龅牙露在外边,腆着脸说,“我这不是好奇呢嘛!我听婆婆说领导给姜淼发了六十块钱,看这丫头满满一背篓,定是买了不少好东西。”
张秀芬见龅牙高兴红都不要脸,心里立马不虚了,嬉笑地说,“是啊是啊,姜淼你是不是买肉了?”
她矮塌塌的鼻子动来动去,在姜淼看来像只老鼠。
说完,有几个沉默的妇女也突然应和起来。
这年头的人们是没有隐私的,馋肉馋粮是通病,当你从公社或者供销社回来,还没走到家,你买了什么东西就有人已经替你传出去了。
尽管大家没有恶意,但姜淼这点随了李兰,并不喜欢,她买什么东西为什么告诉要别人呢。
就在姜淼想如何怼回去时,对面的云苓突然开口。
“兴红姐,你是不是买了白糖呀?铁蛋一直往你布袋里塞手指,塞了拿出来又塞嘴里。”
说罢,高兴红一个大鼻兜就甩到了儿子脸上,“我说你一直嘬嘬嘬,嘬啥呢!你这该死的,搞半天偷我糖吃!”她儿子爱吃鼻屎,平时也是这样嘬嘬嘬,她一路上都以为她嘬鼻屎呢。
云苓说完的时候,张秀芬眼珠子就飞到高兴红背篓里的蓝布袋子上了。
“兴红,你买了白糖啊。白糖可比红糖还贵叻,你们家都喝白糖的?”
高兴红一脸高傲不搭理她,把背篓背到后面,把儿子扯到胸前。
她不知道,张秀芬的娃也在后面的背篓里蹲着呢,剩下的一路,姜淼这一边的人就看到张秀芬的娃时不时冒出头,伸出一根红梭梭的指头往她布袋口轻轻塞一下,再飞快藏到嘴里。
姜淼饶有兴致地数了,这娃一共塞了十五次,其中三次在自己嘴里塞过后又塞到了张秀芬的嘴里。
啧,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