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裴缄心中软的厉害,抬手帮她揉着腰放松:
“明日或者后日吧,不能再迟了。”
“腰还疼吗?”
沈明时脸颊一下子烧红起来,昨晚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到眼前。
和醉酒那日不一样,那日她全然没有记忆,也并不觉得如何别扭。
可昨夜她清醒的很,每一幕都历历在目,这个时候身体都还有些异样。
她不答。
裴缄低头又问了一声,揉在她腰上的手稍稍重了几分。
沈明时登时像被捏住了后颈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你干嘛?!”
又酸又疼。
裴缄低头,对上她满含控诉的小脸,低低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眼见怀中的人要退开,他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重新将手放到她腰上,帮她不轻不重揉捏着。
沈明时垂着眸。
腰上的手极温柔,带着一丝暖意,恰好熨帖了那一丝不舒服。
屋中一时静谧,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她听见裴缄问:
“不舒服就不出去了,我让小桃将午饭端进来,嗯?”
沈明时想了想,还是摇头,那样全府都知道她怎么了,她哪有脸见人。
在外间用完午饭,裴缄二话不说,还想拉人回榻上躺着。
被沈明时红着脸瞪了一眼。
恰在这时,凤鸣来叫。
裴缄拉着她的手揉了揉:“累就去躺着,本相是想让你好好将养着腿,你想什么呢?”
“……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夜里,本相还不至于急在这一时。”
沈明时:“……”
她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只换来裴缄轻手揉了揉她发顶,转身笑着和凤鸣出去了。
这个人,越发放肆了!
她转身进了里间,小桃连忙上来扶她。
“姑娘要歇着了吗?”
沈明时摇摇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那一摞话本上,脚步微微一顿。
小桃看见,问道:“昨日我问收在哪里时,姑娘没让我收。今日可要收起来?”
沈明时目光垂下,指腹轻轻在话本上滑过,烫金封皮在她指腹上留下轻微的触感。
忽然,她轻声道:“好生包起来,这两日我看完了,还要送回去的。”
是的。
昨夜裴缄说的没错。
她确实有一些故意的心思。
她将话本抱进来时,一开始是想藏在柜子里,怕被裴缄看到。
但是后来鬼使神差。
临放进箱子的前一刻,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就将它们放在了这里。
果然,裴缄毫不意外地看到了。
沈明时眼眸微敛,她凭着一腔孤勇做了这件事,是想着在离开前全了她和裴缄的这一段相识。
至少现在,他们已经各取所需。
她借着他的势力治好了腿,又报了家仇。
也给了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自己。
这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如今才算终于做完了。
小桃答应了一声,上前将一摞话本包好。
转头见沈明时怔怔的在发呆,不由问道:“姑娘,您在想什么?”
“从昨日楚柳两位小姐走了以后,您就经常这样发呆,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明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事。”
“小桃,我想出去走一走。”
“可是您的腿……”小桃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她扶着沈明时往外走,盛夏已至,院中躁意蒸腾,午后蝉鸣都偷懒,带着蔫蔫的懒散。
小桃没带她进院子,只扶着她在游廊里走着。
走了一圈,沈明时松开了她的手,自己试着开始走。
昨夜,她下床拦裴缄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腿好像能走路了。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就没有细想。
此刻她松了小桃的手,试探着往前迈了两步。
果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
她一喜,又加重了力道,走了两步。
很稳,没有任何异样!
小桃在身后瞪大了眼,满脸惊喜:“姑娘,你的腿好了!”
“谢天谢地!你的腿终于好了!”
沈明时脸上也是浓浓的笑,她转过身,正想朝小桃走过去。
一抬头,撞进了一道深邃的目光。
裴缄眸如点漆,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正站在游廊尽头,静静看着她。
沈明时迎着他的视线,慢慢地,步伐平稳地朝他走过去。
“慢些。”
裴缄的声音传来,她却像没有听到。
像是第一次学会走路一样,满脸新奇,只想再走的多一些。
忽然,她双腿一软。
不等她摔倒,腰间一条手臂环来,紧紧圈住了她。
裴缄脸色不虞:“说了让你慢些,腿刚好,怎么能走这么快。”
沈明时兴奋地脸色泛红,紧紧拽着他胸口的衣襟:“相爷我的腿好了!”
“我可以正常走路了!”
“嗯,看见了。”
裴缄被她的笑感染,抱着她,唇角微弯,“走的很好。”
沈明时想也不想,本能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多谢相爷为明时治腿!”
一如她在凰山上的寺庙小院中时,本能地牵住了他的衣角。
裴缄动作一顿,揽着怀里的人,眼角眉梢俱是暖意:
“不用谢。”
沈明时还想再走两圈,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好全了。
被裴缄一口否决,拦腰横抱起,直接送回了卧房。
“以后有的是时间试,现在多走几圈,万一好不了怎么办?”
她一想也是,不敢再动。
裴缄揽着她和衣躺在榻上:
“再睡会吧,昨夜拢共没睡几个时辰。”
沈明时窝在他怀里,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心中的犹豫又翻腾上来。
裴缄对她越来越温柔。
很多瞬间,她都升起了裴缄若是能允她留在相府就好了的念头。
可是她得寸进尺了。
她发现自己不仅想要留在相府,还想——
只有自己留在相府。
没有玲珑,没有珊瑚,没有那个真白月光,也没有裴缄将来会有的婚事。
她闭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裴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着她:“嗯?怎么了?”
沈明时拽紧了他的衣襟,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相爷,您喜欢我吗?”
裴缄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怔愣片刻。
倏地,扯唇笑了:“怎的越发缠人了?”
“那您不喜欢吗?”
沈明时像是非要要个答案,追问道:“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裴缄眯了眯眼,她在他面前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刻。
更别提还是向他讨这种答案。
他也正了脸色,缓缓捏起她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的眼睛:“那你呢?”
“你喜欢本相吗?”
沈明时撇了撇唇,嘟哝道:“明明是我先问的!”
怎么倒让他抢了先机。
裴缄挑眉,一如既往地专制:“少扯些别的。”
“回答本相。”
“您……”沈明时轻哼了声,在心中说了句过分。
顿了顿,她下意识避开了裴缄的目光,嗫喏道:“相爷问的好没道理,我都已经是您的人了,怎么会不喜欢您。”
“我自然……自然心悦于您。”
“嗤。”
裴缄似笑非笑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信。
他松开她的下巴,抬手摸上她略微湿润的眼尾。
那里昨夜曾为他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无比诱人。
他也希望,她这话是真的。
他指腹缓缓沿着她的眼皮滑过:“沈明时,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沈明时一愣,转头看着他。
“相爷……”
“罢了。”裴缄忽然又笑了一声,脸色转瞬恢复如常:“本相同你开玩笑的。”
“不是想问本相喜不喜欢你吗?”
沈明时心中一动,巴巴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裴缄执起她的手,放在她胸前:
“这里,你心中有几分本相的位置,本相这里,你的位置便也有几分。”
沈明时愣了一瞬。
骤然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看着她。
这算什么答案?
这不是踢皮球嘛?!
裴缄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笑出了声,一边将她搂进怀中。
“好了,真的不逗你了。”
“本相当然喜欢你。”
“你也要乖。”
他捏了捏她的脸,“等本相出发以后,要记得常常写信给我,知道吗?”
沈明时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脸上便感觉被轻轻捏了一下。“说话。”
沈明时应了一声。
脸上的手指就又转而帮她轻轻揉了起来。
她心中有忧虑,人就有些懒散,没有推开他,只手指绕着他的衣襟,无意识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这些下意识黏人的动作,最让裴缄心动。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裴缄眸光逐渐黯了下来,放在她后腰的手渐渐移向其他地方,嗓音微哑。
“睡不着?”
“需不需要本相帮你?”
腰间衣带一松。
沈明时回过神来,对上了裴缄霸道的视线。
经过昨夜,她十分清楚裴缄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相爷……”
裴缄呼吸略重,紧紧盯着她羞怯挪开的视线:“……怕光?”
说完,抬手一挥,两边的帐帘应声而落:
“若是怕光,就只能耐着些热了。”
沈明时愣了一瞬。
她此刻心乱如麻,这样和裴缄亲近一些反倒还觉得心中轻巧,便没有再推拒。
推着他的手改为揽着他的颈,十分乖巧地迎了上去。
裴缄眸色一重,呼吸更加急促,正要低头吻她。
门口响起了小桃的声音:“主子,有人要见您。”
“不见。”裴缄头也不抬。
沈明时头脑发蒙,隐约中,听见外面传来小桃和凤鸣的对话声。
“跟你说了,主子不会见的。”
“你再问问,再问一遍,求你了小桃,五皇子一定要我来叫主子。”
“那你自己问。”
“我不,我怕主子。”
“……”
沈明时怔怔看着帐顶,勉强清醒了一瞬,连忙伸手抵住裴缄:
“相爷,别。”
她气息也有些喘:“五皇子找您定有重要的事,您去吧。”
“能有什么急事,不用管。”
裴缄抓起她拦着自己的手,压向一旁,“不许分心。”
沈明时顿了顿,正准备闭眼。
屋门被敲响了。
敲两下,停一下。
甚至能听得出来敲门的人很是小心翼翼。
“主子,五皇子有急事,您……”
裴缄动作一顿,不耐地“啧”了一声,终是坐起了身。
沈明时还躺在榻上,脸颊上带着异样的绯红,忽然,她眼睫轻轻一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
裴缄伸手重重揉了下她的发顶,气息不匀沉着嗓音恐吓她:“回来看我怎么罚你!”
沈明时连忙憋住笑,起身帮他理好衣服:“您快去吧。”
“让五皇子久等不好。”
裴缄也知不能再等。
这次南下,傅薄远同他一起出行,若是他不急也就罢了,顶多是来找他商议之后的事情,可他催的这么急,他疑心是南方出了什么急事。
他掀开帐帘,要走时,又回头看了眼榻上的人:
“乖乖等着本相。”
沈明时眨眨眼,“嗯”了一声,点头:“好。”
裴缄这才大步离开。
屋外,凤鸣立刻跟了上去。
沈明时听着他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心中的天平隐隐朝着某一方倾斜。
既然她有点想要留下,为什么不试着争取一下?
万一裴缄点了头呢?
而且,他说他喜欢她!
是不是,他娶亲的事也可以再商量商量?
她也不是罪臣之女了,虽然比不上其他千金小姐,但也没有那么差……
沈明时这样想着,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屋外。
裴缄大步朝前院走去,皱眉问凤鸣:“傅薄远到底什么事?”
他最好是真的能跟他说出一件急事!
凤鸣压低声音道:“五皇子没说。”
裴缄脚步一顿,“嘶”了一声,扭头瞪他。
“没说叫什么急事?你不知道急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凤鸣更加压低了声音,苦哈哈道:“主子,五皇子确实有急事,他自己说很急。”
“另外,还有一件急事是……”
顿了顿,他上前,附在裴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裴缄眼眸微沉:“知道了,将人带到前厅去吧。
凤鸣应道:“是。”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主子,还有提亲的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了,您看是放哪儿?”
裴缄不假思索道:“先放起来,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等我从南边回来,亲自去。”
凤鸣毫不意外。
主子一向如此,事情未有定数前,不会泄露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