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闲聊着,饭菜上了桌,大家便也暂停了闲聊,张芝兰招呼大家饮酒吃饭。
谢母乘机让人将陶若筠带来的酒送上桌子,只是没说是陶若筠酿的,而是说家里人去外面走商,带回来几坛子没见过的酒,大家尝个新鲜。
张芝兰听了,热情的叫人开了坛,斟了酒,倒是都觉得新鲜,味道也极佳。
云姿在一边饮过,同陶若筠说道:“这酒倒是新鲜,颜色也好看,淡淡的胭红,倒是和姐姐今日的衣服极为相衬。”
“妹妹喜欢这酒?”
“我从前饮过不少酒,论味道论颜色,这酒都算上品了。不知道家里人是从哪里寻来的,将来要是能再饮上就更好了。”
陶若筠道:“下次家里人出去再买的话,一定送妹妹一些。”
云姿似乎挺开心的,睁大了原本就不小的亮眼问:“真的么?”
“当然。”
这边陶若筠和云姿闲聊着,那边张芝兰和谢母也没有闲着。
张芝兰道:“嫂嫂现在同我们都不大来往,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要嫌弃我们呢。”
谢母道:“怎么会?听外头人说,你家这个女婿倒是有不小的本事,如今也谋得衙门里的差事了?”
张芝兰今日宴客,本就有炫耀的成分在,因此道:“哪里比得过你家两个,一个在京师,一个在广州。我家这个女婿也就跟宫里头的人还能说的上话,贴一贴人家而已。”
陶若筠在一边听了,心中大致明白过来,这是跟宫里什么人攀上关系了。
谢母道:“能贴上就是厉害的,今日在苏州衙门里,明日就不知道飞到哪里了,到时候莫要忘了我这个老嫂嫂才好。”
张芝兰眉开眼笑的:“嫂嫂说的什么话?你家两个都飞出去了,就留下鸿卓这么个十多岁的孩子守着家,要我说,飞出去了有什么好,不及在眼皮子底下贴心呢。”
张芝兰嫁给谢正平,这一家并不差,但是从来也没有赢过谢正青那一家子,好不容易熬到谢正青死了,偏偏谢鸿山又顶了上来。眼下谢家两个顶事的都离的老远,就留一个不经事的谢鸿卓在家里守着家业,因此在钱茂典跟宫里攀上关系后,她第一时间就想跟这个压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嫂嫂炫耀一番,这才有了中秋宴请一事。
这事,谢母懂,谢鸿卓懂,只有陶若筠不清不楚。只是在听了这么一段对话之后,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出来。
“鸿卓还小,不经事,也不懂事,之前不是一直读书要科举的嘛,怎么不去科举,反而要做生意了?”
谢母道:“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大人也管不住的。”
“怎么会管不住?大家都知道嫂嫂最会管教了,你看看鸿山和鸿川,你呀就是太溺爱鸿卓了,慈母多败儿。”
陶若筠听了眉头直皱,口中嚼着一块不知道什么肉,觉得难吃极了。
“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我们做父母的,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命吧。”
谢母倒是沉的住气,陶若筠心中一百个不高兴。
谢鸿卓哪里不好了?明明是天下第一好。
陶若筠有些食不下咽,那边谢鸿燕道:“大家先别光顾着吃了,还有一道大菜没有上呢。”
说着便对下人道:“去,叫厨子准备上火炙鹅。”
那下人应声去了,陶若筠不知道火炙鹅是什么,只记得谢鸿卓爱吃鹅,想必他那边也要上这道菜。
没一会儿,一个厨子样的人走到门外,地上摆着一个火盆,上面放着一个非常密实的铁笼子,里面放着一碗酱汁。
陶若筠正好奇这是什么菜的时候,那厨子抓过一只活鹅塞进笼中,关上笼门,将笼子放置在火上,现场烧鹅。
那鹅还是活的,起先还嘎嘎的直叫唤,双脚也是只蹦哒,后来又埋头去喝那酱汁。
陶若筠瞧了一会儿,觉得胃中难受无比,撇过头去不再看了。
那厨子介道:“各位娘子,这是火炙鹅。活鹅放进笼中,置于火上烘烤,这鹅被烤了缺了水,就会去喝酱料,这酱料就进了活鹅的肚子。”
“等烧到一定程度,这鹅的羽毛就会脱落,这毛脱落的时候,鹅还活着呢。”
张芝兰在一边说道:“这是这师傅的拿手菜,据说在京中可盛行了,今儿咱们也尝尝。”
陶若筠心口难受,一时说不上来是鹅叫的令她难受,还是张芝兰的话更令她难受,亦或是这当中穿插的嬉笑声。
陶若筠正拧着眉头暗自难受,忽然有一只手在桌下抓住了她。陶若筠睁眼去瞧,却是自己的婆婆。
谢母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手捏着陶若筠,却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陶若筠只好强作镇定,学着谢母的样子坐直了身子,只是等那火炙鹅上桌时,她找了个更衣的理由躲开了。
青荷扶着她在陌生的院中走着,她不想登东,也不想回去,就想在院子里躲一会儿,让心里那股难受劲儿过去,胃中翻搅的她实在难受。
她扶着一块儿太湖石喘着气,心里不免担心起谢鸿卓来。
自己跟着婆婆在这后院里还免不了要听些阴阳怪气,谢鸿卓独自在外边,又是叔父堂兄姐夫的,还不知道要怎样的受气。
也不知道这道火炙鹅外头会不会也上,当初在村里杀鸡的时候,谢鸿卓就不上手,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今天要是见了这个,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又想起婆婆的眼神,和桌下捏住她的手,陶若筠稳了稳心神,抓住青荷的手,道了身:“回去。”
张芝兰觉得自己翻了身,笑的满脸的褶皱,原先瞧着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此刻看来都成了魑魅魍魉。
陶若筠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照常饮酒吃饭。
碗里不知道是谁已经夹了一块火炙鹅的肉,她夹着吃了,旁边云姿见了道:“我瞧着姐姐出去了,特意帮你夹了一块嫩肉,姐姐吃着味道怎么样?”
陶若筠笑笑道:“很好吃,很嫩。”
云姿妩媚一笑:“姐姐喜欢就好,这些东西我们平日在家里吃的也多,所以知道哪里的肉最嫩最好吃,我给姐姐夹的准没有错。”
陶若筠笑的更灿烂:“谢谢妹妹惦记。”
陶若筠说着话,眼睛装作不经意往对面的谢鸿燕瞄去,果然见她瞪着云姿。
这场面,换做是谁都要不高兴的,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进来的时候钱茂典会在里面,又为什么大家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估计谢鸿燕早就发过一次脾气了,她猜原因应该就跟这个小妾有关。
陶若筠口中吃着菜,却把耳朵竖起来紧紧听着,那云姿似乎有意要和陶若筠拉近关系,毕竟这里其它人都是谢家的,并不乐意搭理她。
“姐姐是哪里人呀?”
陶若筠故意提高了音量答道:“我是湖州人,妹妹是哪里人?”
云姿道:“我就是苏州人,我打小在这里长大的。”
“是么?那你一定对苏州很熟悉吧?”
陶若筠和那云姿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聊开了,时不时还捂着嘴笑,陶若筠瞧也不瞧对面的谢鸿燕,但猜着她指定生气了。
这家人不高兴,陶若筠就高兴,谁叫你娘贬低我丈夫。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请她们过来,就是为了显摆自己,要给他们看自己家繁华的大戏。既然是戏,陶若筠决定亲自演一出给她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