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李氏也嫌这酸枣糕费糖,这事儿还得从八年前说起。
那时候三娘才六岁,也是快到年了,跟着李氏去走亲戚。村子里的人都这样,走亲戚都是带最小的孩子。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大户,就是怕大孩子吃得多。
正巧,那时候李氏大哥的媳妇儿沈氏也做了酸枣糕。
三娘一看那晶莹剔透的酸枣糕就爱上了。那时候的三娘还没上辈子的记忆,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六岁小孩儿。
虽然想吃,但三娘被李氏教得好,也没嚷嚷着要,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往酸枣糕上瞟。
这下可就被沈氏拿到了“把柄”,把李氏好好地嘲讽了一番。
别人都说,爹娘走了就没娘家了。可李氏的爹妈虽然走了,大哥小时候还是对她不错的,所以她也愿意走动走动。
只是娶了媳妇,李氏才发现大哥是个懦弱的。事事听从沈氏的安排,叫他往东不敢往西。自己又不是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干嘛要受她这窝囊气呢!可李氏为了大哥,想着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也就忍了。
这时她大哥说村里有个长辈时日不多了,也是亲戚,让她去看看。
李氏想着三娘小,怕她害怕,就留她在家,想着快去快回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就将三娘留在家,拜托沈氏给看看,不求多照顾,别让她碰危险的东西就行了。
三娘跟她嫂子倒是相安无事地呆了一会儿,可不久又出幺蛾子了。
见四下无人,沈氏走过来掐着三娘的脸骂:“拖油瓶。”
见小姑娘扁着嘴,不哭也不闹觉得没意思。
看到桌上的酸枣糕突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块儿在三娘眼前晃了晃:“小孩儿,想吃吗?”
见三娘虽然没说话,但是眼前一亮,便知道拿对了。
沈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把一块酸枣糕丢在地上,想让她从地上捡来吃:“从地上捡起来就是的了,快吃吧!”
那时候的三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沈氏还在旁边一直催促着:“快吃啊,怎么不吃?”
“你不是想吃吗?怎么不吃了?”沈氏依旧故作不知地的装模作样。
年幼的三娘犹豫着,正准备蹲下来捡起酸枣糕。
沈氏还在旁边催促:“快吃吧,以后你大伯娘不要你了,你连地上的都没得吃!真可怜!”
李氏走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气得脖子跟脸都红了。这是把她家孩子当小狗耍呢!
于是便跟沈氏大吵了一架,沈氏大概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就是一些“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捡个野孩子当宝贝”“当心养出个白眼儿狼来”之类的。
便李氏没生了一张巧嘴,说也说不过,气得不行,从此两人的关系更不好了。也不用宋致去接,气得李氏半拉半抱着三娘,走几里路回了家。
她自然不是气三娘一个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怪她嫂子没风度。一个破酸枣糕也值得她拿来说嘴,竟敢这样对孩子,真是坏了心肠。
从此,到了吃酸枣糕的时候,李氏就算再忙,也要给三娘做一顿来吃。
这当然不是三娘自己记得的,那时候她还小。这是她从李氏平时的言语中拼拼凑凑得到的真相。
大伯娘对自己可真好啊,三娘想,如果自己再不孝顺,那不真成她嫂子嘴里的白眼儿狼了。
嘴里吃的虽然是酸枣糕,可心里却甜得不行。
李氏留了一碟子酸枣糕出来,其余的都装进罐子递给三娘:“这些是你的。”
“谢谢大伯娘。”三娘知道宋家就她喜欢这酸枣糕,于是没有推脱地接了过来。
不知怎么,三娘的眼眶突然红了,扑到李氏怀里:“大伯娘,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家里就你一个女孩儿,我不疼你疼谁?”李氏摸着三娘的脑袋,柔声说道。
三娘之所以叫三娘,是因为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还没出月就夭折了,一个因为劳累过度流产了。虽然没出生,大概是母亲的一些感应吧,她就是知道那是一个女孩儿。因此,她暗自伤心了好久。
三娘母亲生三娘时,是她接生。孩子一生下来,她就觉得,是她以前的孩子又投生到宋家来了。
三娘母亲是个好的,她知道李氏之前的两个孩子,也知道李氏心中所想。
在床上,三娘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以后这个孩子就叫三娘吧。”
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想,终于有人懂她了。所有人都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夭折是不可避免的,是司空见惯的。
可她这个母亲实在是痛心啊,丧子之痛只有母亲才能深切感受,也只有同为母亲才能感同身受。
按理说,孩子小的时候夭折是不排行的,可她力排众议,管孩子叫三娘。光是这个,就值得李氏感恩一辈子,起码原先的孩子还有人记挂着。
可惜好人不长命,三娘的母亲还是去了。当家的要把三娘这孩子接回家时,她是一点儿也不抗拒。
她觉得,她又有女儿了。可养着养着,又觉得不一样了,原先是因为移情才对三娘好的。
可这孩子的懂事贴心常常让她感动,慢慢地,她变得是因为三娘这个人而对她好。
李氏是真的把三娘当做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