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沫的第二次见面是一个周末,在我家附近的菜场。在第一次见面的三个月后。
我偶尔会去菜场买菜,时间不固定,这是这么多年训练带给我的职业习惯,永远不要有固定的行动轨迹,永远不要有固定的时间轨迹。
但那天在菜场我看见了夏沫。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我就将整个菜场都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注意我才松了口气。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估计花费了她不少时间,她第一时间看到了我,那甜甜的笑容挂在脸上,仿佛带着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走到我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我,我去哪个摊位她就跟着去哪个摊位。我要买菜的时候,她就抢着付钱,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
走了几个摊位以后她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挽上了我的手。
我没有推开她,由着她跟着我买完菜然后回家。
我家里只有一双拖鞋,她就光着脚坐在桌边看着我忙活。
其实我心里是有点好奇的,这个想自杀的女人难道又是来喊我杀她的吗?
做完了茄子焖面我给她也盛了一碗,她也不客气,呼噜呼噜吃完,然后主动给我洗了碗。
我则去泡了茶等她忙完。
这一段时间里面我们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我在等她开口。
她不太会做家务事,洗几个碗加一口锅洗了半天,什么工具该怎么用也不太清楚。
待她坐回桌前,拿起茶一口喝掉,然后看着我笑了。
“杀手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神色冷漠,问道,“你找我干什么?还是想死吗?”
“不不不,”她摇了摇手,说道,“那天回去我思考了下,其实人生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的,不用死。”
“那就好,我很高兴你想通了。”我一口喝光了茶,茶烫烫的,氤氲出满口香气,茉莉花茶。
我给她又倒了一杯,说道,“喝完这杯茶就回去吧。”
“我想和你聊聊天。”夏沫说道。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我一口喝掉手上的茶,又倒了一杯。
她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一样,“你是哪里人?”
我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表示我有点不耐烦了。
“杀手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很多名字。我脑子里自动回复道,但仅限于我的脑子。
“你杀过多少人?”
嗯,七个。
“你有女朋友吗?”
我转头看了一圈自己客厅和厨房的陈设,没觉得这里像有女人存在过的样子。
“有过啊,对吧?”她觉得我这一次环顾是在怀念某种过往。
“你家里人还有谁在吗?”
家里人啊,好像真没有,即使存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他们是谁。
“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你管得着吗?
“这房子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不对,你是杀手,你不能有固定的居住场所。一定是租的。”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三年了。我回想起三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我的‘经纪人’刘铁柱说在这个城市有个好大哥,所以买卖一定好,比我在的上一个城市好多了。在那座城市我待了两年,一单业务都没做。在这里三年,做了一单业务,也的确是比上个城市好。
“你平时都做什么工作来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
监控室保安。一个没学历的人还能做什么。
“你平时工作的薪水能养活你自己吗?”
刚够房租。
“你一般多久接一单业务?”
三年一单。我忽然想揉揉太阳穴。
“像你这种职业有什么必需技能吗?”
其实需要,隐藏踪迹、环境分析、人物行为轨迹分析、侦察与反侦察、车技等等。
“你一般用什么武器来工作?匕首还是枪?”
手就好了。
“这用枪会不会不方便携带?”
没用过。
“你杀的都是犯罪分子吗?”
不是。
“你有没有杀过公司的高管?”
杀过四个。不是高管反而没那么多仇家,上次丢的那个也是公司高管。
我觉得她把自己搞得过于兴奋了,有点忘乎所以。她似乎忘记了我是个杀手,很可能一伸手就把她脖子扭断。
“你该走了。”
她张开的嘴忽然不动了,讷讷地说,“你烦我了啊。”
我皱了皱眉,这人不知道成语‘交浅言深’的吗?像个傻大姐一样,遇到了杀手别人躲都躲不掉,结果好,她还贴上来问东问西,学着记者的样子想把杀手这个行业搞清楚。
“我想雇你杀个人,你怎么收费?”
我抬头看看她,她很认真,眼神有种收敛在内的光在闪烁。这的确是想杀人的眼神。
“现金,”我想了想,“想多长时间内完成。”
“嗯,今年内?”她思考了下。
还有四个月时间,时间比较充裕。
“二十万,只收现金。先付一半。”
“好,我明天给你运来。”
“不是这里,我到时候发消息给你,会通知你时间地点。”我顺口要了她电话号码。
“你不写下来吗?万一忘了怎么办?存手机里啊!”
我敲了敲右边太阳穴,意思说我记住了。
“哇,你记忆力这么好的吗?我非得记下来才行,否则几分钟后就忘记了。”
我无言以对。
“送钱的时候把那人资料给我,照片住址行动轨迹。”
“你不问问是谁吗?万一我让你杀个好人呢?”
“世上没有好人。”
“有的吧?我就挺好。”她有点惊讶我的回答。
“好人会雇杀手杀人吗?”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有点羞涩,好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