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落,满地梅花。
她努力支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前方走去。
不知道咚儿什么时候找来,这梅花林太大,树枝并不繁盛,挡不住鹅毛似的大雪,她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风,然后等待救援。
也许是她运气好,出了梅林,撞见一棵茂盛的大树,里面有个干枯的小洞,正好可以避风。
受伤的腿变的红肿,她身上的没有带跌打损伤的药,此刻只能慢慢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
是霍翎的声音!
赵如锦心中升起欢喜之情,推开挡在外面的草灌,她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世子,这儿!”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呼喊她的人声中,但霍翎还是听见了。
他猛然回头,见到她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绵绵!”霍翎眼睛发涩,快步跑过去将人抱住,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嗓音沙哑:“抱歉,我来晚了。”
温暖的松香气息驱散了寒冷,赵如锦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耸了耸鼻子,哽咽着道:“不晚,我以为世子生我气,不会来了。”
霍翎蹭了蹭她头发,抱着她的手收紧,却又怕伤着她:“不会,我没有生你的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赵如锦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小声“嗯”了声。
片刻之后,她从他怀里出来,露出一双微红的莹眸,可怜巴巴的和个兔子似的。
霍翎满是愧疚的将她散乱的头发整理好。
“可有受伤?”
“咚儿与元武呢?”
两人同时说话,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被打破,二人对视一笑。
“咚儿与元武没事,他们还在找你。”
“我也没受伤,就是脚腕扭了。”
霍翎蹲下来:“我看看。”
赵如锦抬起脚,他轻轻触碰了下,便疼的她缩了回去。
霍翎不敢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让她脱鞋袜,只能将人抱起往山下走去。
“先回马车,你的身子受不住这般寒冷。”
“等等。”赵如锦紧张的揪着衣袖,垂下头:“我杀了人,尸体在梅花林。”
“我知道。”霍翎披风解下将她裹紧,弯腰抱起人,望向那片梅花林目光冰冷至极:“他该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担上污名。”
马车里炭火旺盛,暖气很足。
霍翎将她放在毛毯上坐好,担忧的摸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有我在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周边侍卫很多,不要害怕,我去帮你扫尾。”
赵如锦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过了一会儿,咚儿与元武都回来了。
赵如锦满是惊喜,拉住咚儿的手坐进马车,注意到她右臂上的纱布,眉头一蹙:“手臂伤了?可要紧?”
咚儿手臂被划出了一道伤痕,不过伤口早就处理好了,她摇摇头:“主子,不要紧,休息几天就好了,您给我那么多药,我还不至于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赵如锦见她状态还不错,又想起元武:“元武呢,还好吗?”
外面的元武坐在马上无聊着呢,听见马车里的谈话,郁闷出声:“世子妃,我没事。就是丢了点银子,哎~”
“丢了多少?回去加倍赏你。”赵如锦逃脱一劫,心里高兴。
元武瞪大眼睛:“真的啊!”
赵如锦看他这么兴奋,有些懵:“那……你丢了多少?”
可别告诉她,全身家当都丢了。
元武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不多,就一两。”
赵如锦笑了:“行,回去赏你百两!”
“嗷耶……哎呦!”元武太过激动,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车厢里,赵如锦与咚儿掩嘴笑了笑。
咚儿鼓了鼓腮帮子,有些吃醋拉了拉她:“那奴婢呢?”
“一样,回去还给你做好吃的。”
“果然还是主子最好了。”咚儿瞬间被哄好,开心给她上药。
*
山顶之上,尸骸遍布。
霍翎脚踩红梅之上,擦干剑上未凝固的鲜血。
不多时,元晟带着侍卫从山顶下来,将几个死士卸了关节,拔了口中毒药,丢到霍翎跟前。
“主子,除开那些流民,其余皆是死士。”
“死士?”霍翎轻笑了下,漆黑的眸子泛着渗人的戾气:“人的痛苦是有极限的,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撬不开口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我不够狠!”
“押回黑狱,我会亲自审问。”
元晟:“是!”
“那……霍晋与莫挽清的尸体怎么办?”
霍晋毕竟是宁国公第一个儿子,即便这个儿子是被算计来的,不被记在族谱之中,可血缘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断掉?
何况这次杀他的人,是世子妃。
宁国公若是知晓,怕是多多少少会对世子妃心生嫌隙吧。
“有多少人看见他们二人的尸体?”
“咱们的人里,除了属下我,没人看见。”
霍翎轻垂眼帘,淡淡点头:“找些干柴,将这里所有尸体都烧了,若是父亲问起来,就说霍晋死于我的手中。
至于莫挽清,流民暴乱,丢失一两个贵女算什么。”
元晟一愣:“可是上次您就因为想杀霍晋而被宁国公罚了,这次只怕惩罚更大。”
霍翎毫不在意:“烧了他的尸体,死无对证,父亲的惩罚确实会严重些,但再严重也不会致命。而我需要借父亲的手,报这次的仇。”
“您的意思是……弹劾莫家?”元晟跟了霍翎这么多年,依旧有些地方看不透:“为何不将霍晋的死栽在那些死士手中,这样不是更保险吗?”
霍翎瞥了他一眼:“这次的宴会是端华开设,能安排这么多杀手,定需要提前准备,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除了大皇子妃,便是大皇子,反正于我们而言没甚区别,而将霍晋消息泄露出去的则应该是府中的人,莫挽清只是一颗被两方人都利用的棋子罢了。
但你想想,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府中的人,都希望我与霍晋自相残杀,他们怎会轻易杀掉霍晋?
为人父,又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我虽桀骜嚣张,但没做过的事,即使打断我的脊骨我也不会承认。
故而,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只有让我亲口承认了杀了霍晋,才能叫我与宁国公父子关系破裂!”
霍翎将染红的帕子扔掉,勾唇露出个讥讽的笑:“可他们忘了,父亲这只在朝堂沉寂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又岂会看不透其中的算计?一个儿子被人算计而死,一个儿子被他亲手打伤,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这些年,父亲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除了皇上的命令谁也不听,皇上对他亦是信任有加,他在朝中的势力和人手,可比我们要多的多。
大皇子心思之深,连瑾王都不敢轻易动他,我冒冒然出手,只怕会中计。
这个时候,我越恨,就得越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