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冷不丁出声,叫赵如锦愣了愣。
许是因为语气太重,霍翎自己反而有些后悔,他慌忙解释:“抱歉,我不是要凶你。”
“世子。”赵如锦温柔的注视着他,鼓足勇气:“我骗了你,传闻是假的。”
“都叫你不要说了。”
霍翎低下了头,自嘲的笑了笑:“难道我自己感觉不出吗?传闻是假,爱慕我是假,非我不嫁是假,你只是被我当初的话胁迫了,才会嫁与我,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纳妾,不在乎我生的什么气,你大概只会厌恶我……”
赵如锦被他自言自语弄的哭笑不得:“不对。”
霍翎猛然抬起头,眸中晶莹水亮。
赵如锦深叹了口气,轻松笑着:“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世子你,相反,如果在这个世上必须要挑选一个夫君,那我选择的,一定是世子。”
“世子待我真的很好。”
至少现在是真的好。
尊重她,爱护她,她有时候分不清霍翎到底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才对她这般好,还是喜欢她才会对她好。
嫁给他这么些日子,她几乎没有受过委屈。
没有什么事是完美的,婚姻也是如此。
尤其是在这个万恶的封建古代,大男子主义盛行,看不起女子的比比皆是,每一桩婚姻都充满着女子的辛酸与苦涩。
低嫁被人看不起,高嫁受其磋磨,很少有人如她一般幸运嫁得一个出色还对她尊重的夫君。
赵如锦想要解开霍翎的心结,也想解开自己的心结。
她想将自己心中所想与他说明,若是二人能走到一起,她不愿意错过他。
若是走不到一起,那么她就好好的过好自己,过好每一天。
她不是永远盼望着别人向自己走来的人,也不是纠结于一点情爱要死要活的人。
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明明有嘴,却总要对方猜来猜去,最后生生错过?
有问题、有顾虑,那就摆到明面上,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何必浪费时间继续纠缠。
霍翎眼眸微亮,又很快暗淡下来:“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骗了?”
赵如锦:“因为,我不想让你我二人都心怀芥蒂,同床异梦。”
“今日遇险之时,我其实还挺恐慌的,我甚至想,如果我不幸死了,世子也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也许会为我报仇后每日与酒消愁,但无论再伤心,再难过,过不了几年,你还是会再娶,会与另一个姑娘恩爱一生。”
她苦笑着道:“其实想想,我还挺伤心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有些喜欢上世子了。”
霍翎定定的看着她,少女瓷白的脸上没有羞涩之情,只有淡淡的难过。
“可你对我的喜欢很浅薄。”霍翎抿着唇。
“因为啊,我发现我没办法给世子需要的东西。”
赵如锦眨了眨泛红的眼眶:“我自小母亲去世,父亲不疼,江南外祖家,即使两位老人家都很疼爱我,我也始终知道,那不是我的家。”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父母疼爱。
今生她原本应该有个疼爱她的母亲,可却因为生她时大出血垮了身子,坚持半年终是撒手人寰。
命运捉弄人,她明白,她又没有家了。
“世子娶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爱,来弥补自己人生的缺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两个缺爱的人,如何能温暖对方?你我地位不对等,我又岂能没有顾虑?”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霍翎从来没有想过她内心有这么多纠结。
元晟重新换了一盆水进来,打断了无声压抑的气氛。
赵如锦起身福了福身,准备退下。
霍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攥的太紧,赵如锦根本挣扎不脱。
“如何才能让你没有顾虑?如何……才能叫你爱慕上我?”
他眼眶微红,黑眸沉沉的如古墨凝望着她,好似她不给一个答案,他便会一直追究下去。
赵如锦摇头:“我也不知道,世子,你抓疼我了。”
霍翎慢慢松了松力道,却依旧没有放开她:“所以,你对楚瑾珩没有好感是吗?”
旁边的元晟大气不敢喘,哎呀个娘呦,这是他能听的吗?
还说不在意,那醋都快洒出来了。
赵如锦挑眉,憋着笑:“当然没有,世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无论是吵架还是冷战,你我都不应该将别人扯进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他误导了,但我若是喜欢他,就不可能嫁与你,既嫁与你,就不会与别人纠缠不休。”
霍翎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开心,所以绵绵就只对他一个人有好感是吗?
他耳尖红了红,趴在软榻上,声音软了又软:“我背上的伤有些痛,你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赵如锦觉得两个人先冷静一下的好,不然尴尬的很。
她挣脱他的手,低声道:“上次瑾王交代我的事我还没通知下去,你先上药,我先去安排。”
霍翎目送她离开,捡起她遗落的帕子攥在手心里出神。
元晟将一把药洒他背上,舔着个脸问:“主子,痛吗?属下陪着您呢。”
战场上那么多次伤,哪一次不比这次重,也没见过他哼过一声。
现在竟然说为了骗世子妃留下来说痛,啧啧啧!
霍翎一个冷眼过去,起身拿起长衫穿上,朝着府外走去。
黑狱最深处。
阴森漆黑的牢房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火炭之上铁器烧的灼红,摆放着刑器的牢房之中,不时传来凄惨的尖叫声。
满脸沾着鲜血的霍翎勾着唇,在清水中净了手,漫不经心的拿起帕子:“我听说死士能够忍常人不能忍之痛,很好,恭喜诸位,熬过第一次审讯。”
他笑着的戏谑,却叫在场之人打了个寒颤。
“就是不知道,诸位能不能忍受,看着蚂蚁、蜘蛛、毒蛇、蛊虫从自己的身体爬进去,然后一点一点的将自己身体内脏吞噬,寄居在诸位的身体里慢慢繁衍,悄无声息的爬至头颅,吃掉你们的眼睛、鼻子、耳朵、乃至全身的骨头!”
他拍了拍手,一个腰有些弯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被黑布盖着的笼子,眼睛只有一只,剩下的一只早就成了空洞,光是那残缺的容貌就已经叫人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