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代玥被叫醒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起身子恍惚了半晌。一边的脸庞上被压出了一片红印,瞧着懵懵懂懂的,煞是可爱。岑洛仪看得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打趣道:“先前叫你也睡会儿,你不睡,偏偏要跑到书房中偷着睡。怎么?我们家书房中有什么宝贝不成?”说着促狭得睨了眼周言谦。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房中自然是睡得更香些了。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沈代玥看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正欲伸个懒腰,感觉身上有东西,从身后拿出一件酱紫色的大氅,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周言谦的,疑惑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记得你刚刚还坐在窗边的?”。
“也就刚刚。”
“哎,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上有些红啊?”沈代玥立马就要起来去摸他的额头。
“好了,这屋子阳光好,许是太阳晒的,我们一齐去外面走一圈吧!”岑洛仪在待下去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忙拉着沈代玥就往外走,替周言谦解了围。
周言谦这会儿在这书房书是看不下去了,干脆收好书,回屋看去了。
两个小姑娘在甲板上兜了一圈,刚巧顺风,船驶得快,才不到一日就到了芦县,河道两边的码头小镇都瞧着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沈代玥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看得眼花缭乱,喃喃自语:“果真还是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书中描写的繁华景象就在她的眼前,夜幕渐渐笼下,岸边的街铺灯火次第亮起。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古人曾经见过的景象,当时的心情,经过诗词的传承。在沈代玥又见到这一场景时,历史的厚重感裹挟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悲凉充斥着她的整个胸腔。
“待再行几日,到了吾州时,船应当会在那边停靠个半日,届时我们一道去岸上逛逛。”他们的船才驶出发,一应物品皆全,一般都会在吾州停下休整,刚巧也可补充些新鲜食材。
俩人还欲再看,却被一旁的丫头阿巧劝回了屋子,没法子,岑洛仪的身子一定要好生仔细照应着,风吹得多了,回去又要咳上个半宿。
膳厅内已点上了灯,屋内一时人影惶惶。岑洛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着了,正在同一旁的周言谦不知交谈着什么,不时抚掌大笑。见妹妹们进来,很是愉悦,“这位言谨兄比我还小上个七岁,我瞧着已是很了不得,日后必定高中!”
说着又问起可曾找好书院,周言谦黯然摇头。他们走前王平玉才往京城捎了信,待他们到达也不过二十日左右,届时书院不巧也都放假了,找也怕是要明年过了正月了。
“多大点事儿,待我们回京,我替你引荐书院夫子。”虽说京城内卧虎藏龙,其他事不敢打包票,但这点小事还是肯定能成的,“但你入学考试肯定要过关,最近在船上好好温习温习。”
“多谢岑大哥!”周言谦站起身以茶代酒谢过。
几人坐下后,才发觉桌上连同管事才五人,却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岑洛仪转身唤来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你们莫要再忙活了,去将雀羽姐姐唤来,你们也一道坐下吃罢!”
岑家一向待人宽厚,从前在家时,只消没有长辈,少爷小姐也经常唤上她们几个亲近的丫头一起吃。阿福转身就去厨房唤人,走船时丫头们都是直接在厨房里吃了了事的。
岑洛仪想了想,差点叫她忘记了,紧接着又唤了一旁的阿巧,“去将程一也唤来罢。”她记得那个程一也是孤苦伶仃一人,既成了她岑家的伙计,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
没有长辈的拘束,席间的果子酒又多喝了几杯,厅内的气氛是愈演愈热。不知谁提议起了玩游戏,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玩什么呢?吟诗作词这些他们可玩不来,投壶场地又不宽敞,总不能大晚上的跑甲板上玩去吧?
要不咱们玩拍七如何?岑洛仪思忖了下,这个游戏男女老少皆宜,上手也容易。行令者按顺序报数,若报至明七或暗七时,应报者不得出声而需以击掌替之,反之则需处罚。
“好呀!不过...罚什么呢?”阿巧有些忐忑不安,她是大字不识一个,要她背诗跟要了她命一样,“总不能表演个当众翻筋斗吧?”
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就连还有些拘谨的程一彦也忍不住低头抿唇。
“你只管将心放回肚子里好了,实在不成也可罚杯酒代替了。”岑洛仪笑着点点阿巧的鼻尖,“倒让你讨了巧!”说着向众人解释,“她可是我院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阿福也趁机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阿巧面前的琉璃杯中倒满了淡红色的果酒,“总算是让你逮着个机会大展身手了,赶紧先敬主子们一杯。”
屋外是漆黑冰冷着的暗流,屋内则是一派火热的景象,欢声笑语不断。众人散了后,各自在船上度过了返京途中的第一个夜晚。
一层甲板相隔的船舱内就是另一幅景象了,众人忙活了一天,吃完后就蜷到被子里睡去了。狭窄的房间内,一张大通铺上睡了七八个人,鼾声此起彼伏。
胡大同弟弟还有好友使了个眼色,几人前后都出了舱上到甲板去。
“干什么去?”有巡船的水手举着灯笼喝道。
“放水,放水。”几人赔笑着解释,又给那人看下身份铭牌,水手核实无误后抬手放了人。
几人一道走到船边磨蹭着解裤子,一面用余光瞟着,待水手走远后,一人悄声问道:“胡大,和你兄弟联系上了吗?”
那人身穿一身灰袄,头上戴着一顶狗裘帽,仔细看可发现,帽子下没有一根头发,原来是个光头。
一旁的胡大低头左右环顾了下,压低嗓音回道:“碰过头了,不过我那兄弟让我们莫要声张,装作不认识他就成。”
“那咱什么时候动手啊?”
“你急啥?哪有刚上船就动手的?那头说了,等过了沧桥闸再...”胡大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光头掰着手指数着,那岂不是还要等个十来天了?
“这么大一笔买卖,多等上两天怎么了?况且这船上吃喝不愁的。”要不是他们亡命天涯惯了,他倒还挺想就这样做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