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传来阵阵卤香,沈予昌给卤好的一只盐水鹅上刷上一层鹅油,装盘端去给家人看,却不想刚巧看到了站在大门口朝里张望的程一。
“我们家小姐命我给沈家送乔迁礼来了。”程一略略抬了抬手中提着的东西,为自己的贸然拜访感到抱歉,“小姐她身上戴着孝,不便进屋,便命我来送。这会儿,不打扰吧!”
“无妨无妨!快快请进!”沈予昌朝屋里喊着人,一边把人往正屋请,“这么客气干什么?难为您还特地跑一趟。”
其实程一原本准备送完东西就要走的,他还要赶着去铺子里忙,新到了一批货还等着他去验。
可他闻见满屋的卤香味儿,看见沈予昌手中端着的一盘卖相极佳的盐水鹅,不禁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自己的幼年时光。
那时父亲还没有去别人家中做厨子,只是跟在一位老师傅后面学徒,也总是在家中捣鼓着做这些吃食,做成了就兴奋地切好给他品尝,母亲会在一旁笑望着,那算是他记忆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吧!
“沈叔,您还会做这些?”
“机缘巧合下得了些方子,做得不好。”沈予昌很高兴他对这些感兴趣,“要不你等会儿,我去切了您尝尝。”
沈予昌说着就回到厨房,将盐水鹅剁了。拍了蒜头,又浇上些卤汁,携了几双筷子,小心翼翼地端去正厅。
家中人或许给不了什么比较中肯的建议,但若以外人的口味来品鉴,他说好,那必定是差不到哪儿去了!
“怎么样?”
沈予昌满脸期待地望着程一与方婆,自己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肉质软烂而不松散,淡淡的五香味中透着一股鹅肉独有的咸鲜,吃完口齿留香。
“这与我年幼时,我父亲给我做的盐水鹅味道一样。”程一低下头,似乎还有些哽咽,“后来,我父亲被富商聘去做了厨子,我就再也没吃过他做的菜了。”
“是吧!”沈予昌还是第一次被人与厨子相提并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令尊现在肯定厨艺十分了得吧!”
程一摇了摇头,语气淡漠:“他已经不在了,这份鹅子我能带回去吗?”
当然是可以的,沈予昌连忙去寻菜匣子,程一却毫不在意,端起盘子就要起身告辞。
“听闻沈叔日后准备开卤味店,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
说完,就起身告辞。
倒是沈予昌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难不成是因为岑家小姐跟咱们玥姐儿的一点情谊?”也不像啊?他瞧着这个程一倒像是自己对这道菜有什么牵挂与不舍似的。
“哎,管他呢!既然程管事开口了,往后多条路子又不是什么坏事?”邵秀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叫回魂,“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有两日时间了,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
一句话惊的沈予昌赶紧又去忙活去了,他得好好盘算盘算,在心中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都预演一遍,确保两日后的初次摆摊能够万事顺利,可不能到时候才发现缺这样少那样的。
小院瞧着安静,大家却都在屋内有条不紊地忙着,方婆与邵秀宛将晚饭忙出来,就等着周言谦下学一起用了。
却不曾想到今日他身后竟还跟了两个人,一个身量高些的应是他的同窗,另一个点头哈腰手中甚至还拎了礼的应当是那人的小厮。
俩人很是懂得礼节,见着人就一个劲儿地问好,婶娘长婶娘短的,直将邵秀宛叫得招架不住,忙看向周言谦,用眼色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人叫做厉新,就是他们那日在书院门口见到的豪车里的学生,当日的情景也有不少学生看到了。
学院的几个不安分的,打探到了厉新非京城人士,只是外地一介富绅之子,就合起伙儿来的欺负他。搅得他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这不,他与小厮刚回了楼舍,就见屋内被褥都被人撒上了水,眼看是睡不成了,本想与小厮出去找家客栈将就一下的,却碰巧遇到了独自一人归家的周言谦。
厉新想着平日里周言谦并未与那帮人一同排挤、欺负自己,而且上课时老师的各样提问都能打出来,不知怎么脑子一抽,上前叫住了他。
然后,就莫名其妙提着礼物跟着上门求借宿一晚了。
吃饭时加了几张桌子,厉新的小厮死活不肯上桌子,独自一人端了碗饭钻到外头厨房里吃去了。
厉新倒是毫不在意,他望着桌子上端坐着的两位双生姐姐与一位水灵灵的妹妹,一时想起了自家的几位姐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家中热热闹闹的饭桌上。
吃饭期间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权当是以解思乡之情了,特别是那个妹妹,瞪自己的时候同家中小妹瞪过来时一个样!
周言谦急忙吃好就扔下筷子要去房中温书,厉新也只好丢下吃了一半的碗跟了上去。
“我有个不情之请。”面对周言谦板着的一张脸,厉新支支吾吾还是开了口。
“那就别讲,明日夫子要考察的内容都背熟了吗?”
......
“我可以在你家租间屋子吗?”
“不可以!”
周言谦这会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终于明白学院里那帮恶霸为什么旁人不敢欺负,就逮着这人欺负了。
就这一顿饭的功夫,连他都想找个麻袋给他套上,好好修理一顿了。哪有去人家吃饭,盯着人家家中未婚的小姑娘看个不停的?
还是挨的磋磨太少了,周言谦暗暗替他总结,活该!
夜幕降临,小院融入夜色,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定化侯府的书房还燃着两盏烛灯,世子爷魏璟披着件外衣,斜靠在书桌后的官帽椅上闭眼假寐。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来人摸不准世子爷睡了没,没敢吱声,只在门外候着。
魏璟听见动静,抬手曲指在书桌上叩了两声。门外的人听见声音,连忙回话:
“禀世子爷,那位姑娘的新住所已经找到,他的弟弟也在章华书院中读书,已经安排了人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