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过后,尤妙人两天没看到嬴陆离。
夜里他都不回来,说明他外出的地方有点远。
接连十天,他都是两三天回来一次,回来后第一件事也不是回她房中,而是待在会客的正堂。
尤妙人半月来已将这座山庄的各个角落摸清了,这里应该只是一座庄子,绝不是天玄暗门分部之类的,她开始好奇他每天外出是在做什么。
陪爹爹和娘亲用完晚饭,她各处走动消食,不知不觉走到了前厅的正堂门口。
她不是故意偷看,刚好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几道身影。
嬴陆离的身形格外显眼,他正负手而立,身后站的几个人里,她只认识文钦。
“谁在外面!”一道女声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尤妙人一阵烦躁,她又不是在偷看,被人吼了一句,她脸上臊什么臊。
她光明正大现身,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由于容貌惊人,那几个没见过她的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尤其是方才厉声吼她的女子。
“怎么到这儿来了?”嬴陆离朝她走来,抓住她的手腕。
他没不让她来的意思,只是她从来不喜欢去了解他这些。
本来尤妙人是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可她正被一个女子用饱含敌意的目光盯着,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随便走走,我又不是只能待在后院。”她轻声哼哼。
听到“后院”两个字,在场人都明白了她的身份。
而尤妙人也明白了眼前新出现的一个老头和两男一女不是嬴陆离的下属。
如果是嬴陆离的下属,他们不敢这么直白看她,也不会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女子紧盯着她的面容,忽而瞥眼,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婢女,怔忪不已,口齿都变得结巴起来,“七……七剑?!”
尤妙人懵然,转头看向七剑。
七剑面上冷静,无任何情绪波动,遥遥唤了一声,“大小姐。”
她仍站在尤妙人身后,未上前一步。
尤妙人彻底懵圈了,七剑叫那女子小姐??
七剑与那女子相识??
“七剑你还活着?”站在那女子身边的男子也十分惊讶。
他们就是原河间独孤氏的人,独孤氏遭太子嬴奕迫害,嬴奕将独孤氏定为逆贼,派人斩草除根。
七剑是独孤氏养的死士,同时也是独孤氏大小姐独孤清灵的丫鬟之一。
当初就是七剑顶替了独孤清灵的身份,被嬴奕的人抓获,押解上京斩首。
跟在尤妙人身边之后,七剑就与独孤家断了联系。
独孤家的余脉潜逃到大魏西南,正是蜀地的地盘。
尤妙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单纯,什么都不知道。
嬴陆离曾经的人生她不曾参与,七剑曾经的人生她也不曾参与。
他们都经历过血雨腥风,而她从小被爹爹呵护着长大,手上破个皮爹爹都要心疼几天。
“七剑,我们回去。”尤妙人心里乱糟糟的,不想七剑被他们看到。
七剑以前是独孤家的人,现在是她的人,她才不会把七剑还给独孤家。
从前厅出来后,尤妙人就回了水榭上的房间里。
“七剑你还有哪些事没告诉我,我全都要知道。”她抱膝坐在床榻上,七剑和沉香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
沉香默然朝七剑递眼神,七剑感觉到她有点生气,双唇蠕动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尤妙人问一句,让她答一句。
包括她何时入的独孤氏府中,在那位大小姐身边待了多久,一般会被派去做哪些事,后来是怎么被嬴奕抓住的,还有那位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得知那位独孤家的大小姐叫独孤清灵,还是跟她一样的“灵”,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那位大小姐也会武艺吗?”尤妙人手上玩着腰间的穗子。
“会。”
“比起你如何?”
“在我之上。”
尤妙人一点武艺都不会,七剑是她认识的武艺最高强的女子,那位独孤家的大小姐武功竟然比七剑还高。
沉香在一旁听了半晌,大概听出来她们家夫人问了这么多,就是想知道七剑与独孤小姐的感情如何,要是她们感情要好,她们夫人一定担心七剑会选择继续跟随独孤小姐。
毕竟七剑跟在夫人身边还不到一年时间,跟在独孤小姐身边十年了。
“嬴陆离是不是早就认识独孤氏的人,不然独孤氏的人怎么会跟他有联系。”尤妙人鼓着腮帮子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七剑不能确定,但是将另外还有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告诉她,“当日文钦废了我三成功力将我送到你身边,其实我的功力没有被废,只是被封闭了,若遇到危急之时,就能冲破封闭重新恢复。”
“从上京逃走遇到刺客,我们坠下悬崖,崖上投下无数尖刀,眼看在劫难逃,我撑开眼帘看到下方有一处突出的台面,那一刻我体内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血脉贯通,冲破封闭恢复了功力,才抓住了生机。”
要不是她们荡到了那处台面上,悬崖就是她们的葬身之地。
所以嬴陆离将七剑放在她身边,即便他生气她的欺骗隐瞒,可还是将她的安危放在首位,真正遇到险境,七剑能用十分的力来救她。
尤妙人失神片刻,或许嬴陆离就是知道七剑是独孤氏的人,才放心将七剑送到她身边。
她发了一会儿呆,等清醒过来,外面天黑很久了。
她跟七剑说话少说也过了半个多时辰,嬴陆离还不回来!
尤妙人嘴上没说,可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她久久不入眠,就是在等他回来。直到后半夜他都没回来,她眼皮撑不开才睡着。
第二天尤妙人明白他一夜未归。
他昨天回了这座山庄别苑,连回房跟她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起床洗漱完毕,就去陪她爹爹和娘亲,一整天都待在她爹爹和娘亲住的园子里。
徒有瑶不习惯有人伺候,住在这里还是喜欢自己亲自下厨做饭,尤妙人爱吃她娘亲做的饭菜,几乎每顿都来蹭。
尤青柏仿佛回到了曾经住过一年的小木屋,每日足不出户,靠作画、写诗文度日,仍旧是惬意非常。
尤妙人和徒有瑶在园中绣花样子,尤青柏就在一旁给她们画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灵儿的夫君怎的没一起过来?”做娘亲的心细,徒有瑶发现女儿心里藏着事。
“他这几天不在府上。”尤妙人抛下心里的烦闷,认真将手里的汗巾绣完。
这天用过晚饭,七剑和沉香又陪着尤妙人四处散步。
绕到前厅,这次她看到嬴陆离在里面,除了他,里面只剩下一道浅碧色的女子身影。
她没看清女子今日是不是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反正女子今日换下了那日的黑衣,浅碧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宛如一株灵秀的碧桃。
一句话都没听清,尤妙人便转身朝她的水榭而去。
里面的男人早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唇边笑意加深。
夜色渐深,今夜嬴陆离回了房。
尤妙人回房后吩咐人备水沐浴,将自己收拾干净就滚进了床榻里面。
嬴陆离进来,里面一片漆黑,她今夜没等他。
他衣袍未脱,上榻从后面抱她。
一踏进房门就知道她没睡着,此刻他碰她,她还在装睡。
吻上她的后颈,她皱着眉头,躲着他的触碰。
他大手探进她的衣里,她忍无可忍将他的手拽出来甩开,“今夜我的身子不适,王爷找别人吧。”
她清澈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粼粼的水波,眼神和语气都是冰冷的。
“怎么了?”他喉结滚动,舔舐了下嘴唇。
她不再理会他,朝里面再蠕动了一点,坚决不让他碰一下,也不跟他说缘由。
嬴陆离在她身后静默坐了一会儿,没如同往日强势将她拽入身下,良久她都不跟他说话,他掀开床帘,起身下榻,拉开门出去。
尤妙人在他走后翻身坐起,而后跟自己置气似的倒回床上一个人睡。
第二天她让七剑和沉香把她的东西搬到她爹爹和娘亲住的园子里,她不要再在水榭里住。
嬴陆离一定能得知消息,可他没阻拦她,反而还将七剑从她身边要走了。
尤妙人都能够猜到他将七剑要过去是要做什么,七剑以前是独孤清灵身边的人。
这才过了多久,他心里就有别人了。
那日独孤清灵初次见她,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看情敌,昨日他还跟独孤清灵单独相处……
尤妙人冷笑,管他心里有谁,反正他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对他。
她在爹爹和娘亲这里住了五天,一天比一天精神恍惚。
尤青柏和徒有瑶都察觉了她的异常,都知道她跟嬴陆离吵架了。
徒有瑶来问,她一句话也不说,嬴陆离一直没来看她,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心里一阵一阵泛酸,很想很想流眼泪。
第五天的夜里,她终于绷不住,四下悄悄,她一个人躲在床帐里哭。
她哭成一只大花猫,床帐突然被人掀开。
好多天没见的嬴陆离,身上裹挟着冷怒出现在她床前。
他二话没说将她从床帐里捞出,而后大踏步将她从她爹娘这里抱走,回到她住的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