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
离科考的日子没剩几天了。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拜访祖父的人,那是一个接一个。
甚至是同一个人,每天变着花样,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前来拜见!
恼的门房小厮,都想揍人了!
但碍于自家老太爷的门面,他是忍了又忍。
今日又来了个,自称与晏家有渊源的八撇胡子。
他拿着文章说是要见宴翁一面,说是当年宴翁亲口承认,会在他科考之时,可找他来点拨文章。
说完就要抬步直闯将军府。
被侍卫们的威武身板,给震吓住后,未敢再往前迈一步。
门房小厮对其嗤笑道:“就你这计谋,就最近几天,都有人陆续用二十几回了!”
每逢三年科考,帝都城里各处,都会有人就这次科考私下开设赌局。
潘丽跑来找宴百久,兴奋的说道:“要不是你大哥今年不能科考,否则的话,我全部身家都买你大哥赢!”
宴百久斜看了潘丽一眼,觉得好笑,回道:“全天下就只有我哥能中?”
潘丽不服气哼了一声。
宴百久停下手里的针说道:“我这次心里没谱!”
“不想下注了!”
潘丽摇头表示不赞同。
“你大哥说了,买袁文轩头名!”
宴百久惊奇的瞪着眼睛:“你们买了多少?”
潘丽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哼!全部身家!”
宴百久“呵”了一声。
“你就这么信我大哥?”
又感慨了一番:“我大哥是真看好袁文轩啊!”
潘丽笑着点头。
“你大哥说了信他,我就信他!”
“反正我看好你大哥眼光。”
宴百久看着如脑残粉般的潘丽,肯定自己的想法,点了点头。
果然宴京翊在潘丽的眼里是完美无缺的!
她又开口询问:“那袁文轩赔率是多少?”
潘丽眼里冒着光兴奋的回道:“一赔一千八百!”
宴百久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致。
“袁文轩这么惨的吗?”
“那不就是一两银子赔一千八百两!”
“那我也赶紧多买点!”
潘丽一副同生共死的表情同意道:“反正信你大哥准没错!”
而她心里想的是“万一呢!”
“也不能就我一家赔不是!”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五月二十一
每三年一次的科考正式开始。
历时九日,每三日更换考题。
每三日考完,可放其离开一日,自行整理自己。
之后考生们再回来历时三日,答下一考题!
因着辰时必须进考场,一大早贡院门口,便排满了人。
考场门口,袁文轩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
袁夫人嘱咐道:“好好考,考完了,我和你阿爹等着你回家吃好吃的!”
袁大人心疼自己儿子,不放心的嘱咐道:“儿啊!考不好没关系,你不用上火啊!”
“阿爹心里懂你!”
一想到今早上还在刻苦看书的儿子,袁大人又要忍不住落泪。
但被袁夫人用胳膊怼了一下,他才收敛。
宴京翊不放心也来叮嘱好友。
当看见袁文轩的黑眼圈时,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怒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又看了一夜的话本子?”
“你看看你那双黑眼圈的眼睛,都快熬成食铁兽了!”
“就算你再博才,没有好的精神状态也是不行的!”
袁文轩歪头对宴京翊答道:“没事,甭担心我,我一会儿去考场上,补补觉就行!”
宴京翊伸手打了他一下。
“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
袁文轩笑嘻嘻的将滑落的背包,重新好好背回肩膀。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我这不是一个人去考,我可是带着我的好朋友一起在努力的!”
袁文轩说完,向自己父母以及宴京翊拜别行礼。
之后又吊儿郎当的转身离开去排队了。
和往年一样,每年都有人企图蒙混过关,在干粮里藏纸条,还有些缝在衣服夹层里。
以前出过一档子事,那年的科考泄题了。有人将答案藏在棉衣里,检查官员没仔细检查出来。这就使之后往年的检查更加严格了。
所有考生的衣服都被检查官员拆开检查。
轮到袁文轩照例检查食盒,看里面有没有刻字和夹层。
在检查他的包袱时,见只有三支毛笔,一块儿小砚台,两块墨条,就没有其它的了。
检查官员看着袁文轩有些诧异。
这小子可真干净,是啥也不多带呀!
等袁文轩进入考场后,袁大人与袁夫人和宴京翊告别。
宴京翊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提心吊胆上了。
但愿这家伙别在考场上睡觉!
随着贡院一声锣响,考试正式开始。
考场里每人一间小屋子,考生们进去后,有先整理衣物的,有先整理笔墨纸砚的。
可唯独袁文轩他是先睡觉的。
放题后,考生们都聚精会神的紧张答题。
只有袁文轩躺在床上,安稳睡着他的大觉!
引得路过巡检的一个个考官们连连皱眉头。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别人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答完了!
而袁文轩是揉着眼睛,又闭着眼睛睡醒了!
他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他也还是没有去看考题,而是先吃饭!
别人整理完题面,他也吃完了饭。
收拾好东西,拿出考题,他看了一眼,便提笔开始抒写!
不仅字迹优美、工整,还抒写的速度极快。
引得巡检的考官侧目连连,惊的不能再惊!
这小子难怪这么胸有成竹的睡觉。
感情原来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天过后,第一场考完。
天上突然下起了冷雨。
这措手不及的雨水,可给家属们愁够呛。
明明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怎会突然下起雨来。
这谁也没带伞可如何是好?
不仅没带雨伞的考生们遭了殃。
就连带雨伞的考生也被突然的冷给冻傻了!
以至于第二场考试的时候,喷嚏声一直不断。
袁文轩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无聊时,头脑风暴一番下次要写的话本子。
最后在写考题。
没法他抒写太快,而这次的算数题又太简单。
他只能留到第三日在做,否则,他若是半日做完,剩下两日半,他得无聊死!
第三场考的是策论。
袁文轩这回可是先瞄了一眼,可他还是转头就去睡觉了!
路过的检查考官,看他依旧是这幅德行,气的一甩袖子。
九日大考总算考完了。
有哭着出考场的,有生病被抬出考场的,有在最后关头被抓作弊撵出考场的,也有胸有成竹笑着出考场的。
就唯独袁文轩是伸着懒腰出考场的。
宴京翊无语的上前打了他一下。
“怎么?考场的床睡得还舒服吗?”
袁文轩摇着头回道:“太窄,咯人,还潮湿!”
“等我以后当官,怎么也得治理治理这考场环境!”
宴京翊气的又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袁大人夫妇相视一笑,他们家是很乐见,自家孩子与晏家孩子的相互交往的!
放榜
都盼了好些天,终于熬到今日。
潘丽一大早就将宴百久从床上拖起来说是要去看榜。
宴百久拽过被子,继续睡觉。
潘丽不依不饶的继续努力。
宴百久实在受不了,将阿夜喊出来。
“去看看袁文轩考第几?”
之后不管潘丽怎么弄她,她也是不理她,接着睡。
贡院门口早已围堆一群人等着看榜。
当贡院出来一位学者,拿着浆糊,将榜文贴好后,大家一拥而上。
有找到自己名字,发现考中的高兴欢呼的,有落榜没中摇头叹气的。
当人们关注前三甲时,却看到袁文轩名字在第一位。
头名啊!那可是头名啊!
令整个帝都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
这有名的窝囊废、大傻子居然得了头名!
而各家下注的地方,都是哭着把要赔的钱,装进一个个箱子里。
宴百久和潘丽乐呵的派人去下注地方取钱。
当岁华院一抬抬钱箱子进入院中时,整个将军府的人全都傻了眼!
潘丽皱眉问对宴百久惊呼:“知道你有钱,可也不能赢了这么多啊?”
宴百久淡淡的喝着茶,气定神闲的回道:“我又不是只在一个地方押的钱!”
潘丽惊讶后,才反应过来。
对呀!没说只能在一个地方押注啊!
“宴百久!你果然是个财迷!”
宴百久笑着未说话。
在袁大人知道自己儿子考了头名后,激动的亲自出门放起鞭炮。
殿试
休整几日后,三十名进士入宫进行殿试。
长安宫祈年殿上,仁孝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一直讨论没完没了的大臣们。
怒气不匀的发火道:“今年殿试就在祈年殿举行!”
看着有大臣出来反对,仁孝帝大手一挥:“都给朕闭嘴,就这么决定了!”
“从科考到今日了你们各执一词,到现在都没讨论出来!”
“还有脸出来反对!”
随即葫芦公公高呼:“摆座!”
三十名进士陆续进入祈年殿。
行礼拜见仁孝帝后,便规规矩矩的坐好。
仁孝帝想了一会,张口随意出了一题。
“为官者!”
众臣皱眉,但没敢出声议论。
进士们马上提笔写道。
唯独袁文轩简单写了几句话。
随意的倚着桌子栖身而坐。
当仁孝帝走到他面前时,抬眼看到他的纸上,震惊的瞪大双眼。
璧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哪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我来问道无馀是,云在青天月在瓶。
边外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益堪愁。
苟利国家,生死以之。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简短几句令仁孝帝笑出了声。
众臣好奇这头名会员写了什么。
三十名进士考完坐在偏殿等消息。
众臣互相传看批阅。
最后大家意见竟出奇一致。
没法呀!没瞅见陛下都对头名笑了吗!
这暗示多明显!
葫芦公公高呼:“陛下谕旨闵州袁文轩为金科状元!”
“陛下谕旨金安梅棋安为金科榜眼!”
“陛下谕旨齐淮杨永元为金科探花!”
“陛下谕旨盈丰卢伟杰为前甲第四名!”
“陛下谕旨徐州刘海屏为前甲第五名!”
“陛下谕旨梁徐尤溪策为前甲第六名!”
“……!”
等葫芦公公全都宣布完后,有人不服站出来质问“启禀陛下!盈丰卢伟杰不服金科状元赐给什么也不是的袁文轩!”
仁孝帝“呵”了一声。
“葫芦将袁文轩的文章拿给他看,再将他的文章也一并拿给他做比较!”
卢伟杰接过袁文轩的文章,一看瞬间愣住。
简短的几句话,可是胜过他写满几页纸的文章。
尤其显得他那文章写的简直是废话连篇!
他将文章交回葫芦公公手上。
向仁孝帝作揖行礼后,便站回了队伍里。
之后便是策马游街。
当人们看见袁文轩一马当先坐在头名的位置上。
大家才意识到,这有名的窝囊废、大傻子便是金科状元郎。
茶铺一楼大堂里,书生们都聚在一起讨论。
有书生惊奇的高呼道:“不是吧!就袁文轩那傻样也能考中状元?”
另一个书生对他嗤之以鼻:“这袁文轩与宴翁的孙子宴京翊交好。”
“你说他还是傻子吗?”
有些书生这下后悔不已。
自己怎么就没努力,入了那宴京翊的眼呢!
又有一位书生感慨道:“不愧是宴翁啊!”
“就这么一个傻子,愣是都能被宴翁教出来个金科状元!”
“果然大才能啊!”
身旁的人也感慨万千:“可不是吗!我听说梅棋安不知怎么入了宴翁的眼,现在不也是金科榜眼了吗!”
在场书生们都同时叹气:“唉!”
茶铺二楼包间里,宴百久看着策马当街的袁文轩,又回头见宴京翊慢悠悠的喝着茶。
好奇的问道:“那袁文轩一直在藏拙!”
宴京翊嘴角泛起笑来,开口说道:“那家伙为了写好话本子,什么都去涉猎!”
“那家伙的阅读量,往小了说是博览群书,往大了说那简直就是海纳百川!”
说着又对窗子外面抱拳以示佩服:“宴某对他实在是佩服不已!”
又接着对宴百久说道:“还有,大家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却不曾仔细想想,他袁文轩从童生开始每次都是头名!”
“直到如今的金科状元!”
“也还是头名!”
“他自身比别人要努力的,更不是别人努力一星半点就能评价的!”
宴百久撇嘴,好笑道“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写好话本子!”
坐在宴京翊身旁,一直不吱声表态的潘丽。
这会儿正笑呵呵,看着自己在裁新阁新买的蓝玉镯子。
她在镯子上哈了一口气,用手绢仔细擦着。
嘴角上扬:“反正这次我可谢谢袁文轩了!”
“这不花钱来的首饰,戴着心情是不一样!”
宴京翊看着自己媳妇那财迷样,有些好笑道:“我才发现,人们都说,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和岁岁爱钱这方面是真像啊!”
听见宴京翊感慨后,宴百久与潘丽相视一看,互相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两人心里都感慨:“谁会像她那缺心眼儿的样!”
袁府
袁大人跪在院子里,一直在哭。
袁夫人陪在他身边,也是心里激动的不行。
袁大人一边哭一边高呼:“大业女神在上,信徒袁和裕感恩您!”
“也感恩宴翁的不令慈教!”
“终使得我儿金榜题名!”
又一抹眼泪,脸故做凶样:“这回,我看谁再瞧不起我,嘲笑我儿是个傻子!”
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
“老爷你说的没错!”
“我看这回,还有谁还敢笑我儿是个傻子!”
两人之后互相搀扶起身。
共同搀扶走进正堂,准备商议为儿子做什么好吃的!
廊下袁大人的小妾如氏,愤恨的拧着手绢。
自己这次全押的卢伟杰,赔的连本儿都没收回来!
又对着身旁的女儿撒怒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什么就不是个男郎,害得老娘我争都不能争!”
“上次那宴京翊来府里,我都准备好了,让你脱光了讹他,可你呢?”
“要不然今日能轮到潘丽那个小贱人嫁进宴家!”
一旁的袁梦洁听着自己母亲忿忿不平的抱怨,低着头也不吭声。
弄得如氏更加来气,一甩手绢气走了。
袁梦洁不傻,她知道算计来的婚事,晏家不一定会吃这哑巴亏!
况且那日宴京翊正人君子,将她的衣服拾起还给她。
“文轩妹妹!你这么好,不该受此凌辱!”
从小到大,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会被人尊重的人!
遂向宴京翊行礼,未在房里停留!
弄得如氏带着许多人去,却扑了个空。
袁梦洁一直都知道,那芝兰玉树的宴京翊不会是自己的良缘。
而她袁梦洁盯上的,一直是那刑部尚书的公子姜与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