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蒙武安排好了一切,确认周围都是自己人,才让嬴政从马车中走出。
眼前是一处低调但景色极好的宅邸,沉默但忠诚的秦人守卫其中,目光炯炯的盯着门外得知嬴政来此处的两师兄弟。
韩非和李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国太子嬴政竟然会亲自来此处。按照他们的设想,应当是咸阳派人来解决。
“拜见太子殿下。”两人被召见后,毫不犹豫的行大礼,嬴政也受之。然后才以师兄礼相待两人。
他们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师兄弟。
“两位师兄多日不见消瘦了许多。”嬴政关切道,韩非和李斯都笑笑,李斯道:“多谢殿下担心,斯和师兄并无大碍,顶多之后在殿下的宴席间吃回来就好。”
嬴政大笑,笑过之后才重新谈正事。
知道了具体事情之后,嬴政问韩非:“掌握其定罪的证据否?”
韩非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们之所以一直迟迟没能定罪,也是因为秦吏的暗中抵触,所以总会碰到意外。
说来好笑,那些拼死保护证据的人竟然都是韩非公子身份下,所追随的仆人。
李斯身边的秦人竟然都不能用。
嬴政有些微怒,为这些秦人的自私,明知秦人桑有罪,但因为其相同的立场,反过来包庇罪人。
“殿下……打算如何对待此事。”李斯将其中的利害说明,“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单纯的案件,而是秦人对于后来的韩人,是否为如今秦人身份的认可。”
韩非也磕磕绊绊的补充:“秦人,人们并非是,是不遵守秦,秦法,更多的还,还是害怕,怕我们,作,作为秦吏包,包庇韩人。”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嬴政身上,目中带着希翼,如果说他们作为主审官,一个是韩国的公子,一个是韩国公子的师弟,那么秦人必定不服气。
但如果是面前这位殿下亲自出手,那么没有人会有意见。毕竟这可是秦国的太子殿下嬴政啊,没有人会怀疑他不爱秦人。
“无妨。三日后公开审理此案,蒙武将军会带人与你们一起回去,政当日也在,师兄们不必担心。”
抬起双手,一只手拉住一位师兄,他的手掌虽小,但是却让人如同抓住世间最大的底牌。嬴政宽慰对方,给出了他们最想要的话:“尽管放心去做,背后就交给政。”
“多谢殿下!”
“多,多谢,殿,殿下!”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两人大声的说道。韩非眼里泛着光,终于可以还洰一个公道了!
李斯低着头,嘴角上扬的高高的。哈哈哈,太好了,殿下果真对他寄予厚望了,现在,他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已经初步掌握了嬴政的想法。
还有那些日子里欺负他和家人的秦人,李斯心里直直的冒着坏水,咕噜咕噜的冒泡。
新秦法里可没有说法不责众,那些辱骂妨碍公务的人,都是可以请进牢里坐一坐的。
三日很快,但是对于迟迟没有消息的洰来说,实在是度日如年,内心恐慌,不断的胡思乱想。
那两位年轻的秦官……是不是还是没有办法判罪呢?也是,毕竟要判的人可是秦人。
男子绝望的走在路上,他抬起眼,灰尘随着无情的风涌入眼中,但他耳朵还能听,他听到了,秦吏是如何讲述仙人爱秦一事,他听到了,秦国是天命之国。
他看到了,灰尘挡不住眼前的场景。面前的秦人们一个个面色高傲,为自己是秦人而自豪。
他看到了,原本是韩人,但现在已经拿到身照的秦人,个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吹捧秦国。
因为啊,他们一开始不是秦人。所以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难言的自卑涌现心中,心里却暗暗愤恨,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不是秦人呢,这样,他们也能抬起头,仰着下巴,鼻孔朝天,对其他国家的人趾高气扬。
谁让,传说中的仙人出现了,而且无比爱秦。
洰心里无比绝望,他怎么能,怎么能期望着秦官,会为了他这个韩人,去得罪秦人呢。就算那人是他们的韩国公子,但韩国之弱小,秦国之强大,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韩非公子。洰绝对不会得罪秦人,也是他蠢,竟然真的相信来到此地的秦吏,口中不断传递的秦法律法,笑话,哈哈,天大的笑话。
不知不觉间,洰已经走向人迹罕至的地方,面前有一条小溪,水流湍急,他抹了一把脸,伸出来的手指黑压压的,于是他跪倒在地上,用手去碰着冰凉的水。
清凉的水流让他回了神,于是更加用力的洗着脸,直接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泼,一下又一下,用力之大,脸拍的通红,水没有多少落在脸上,反倒是四散的奔向没有想到的角度。有泵溅到眼睛里,难受的让他更加用力的闭紧眼睛,身上颈部的衣服也湿了,黏糊糊的搭在身上,袖口也不在乎了,或者说,他更希望将自己浑身上下浇个透心凉,好让自己接下来只能烦心如何烤干衣服的事。
哗啦啦的水流声。让洰听不清外界的声音,直到听见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他才猛的睁开眼。
眼前还是水流涌动的模样,但是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孩子,正是杀害他女儿的恶人,桑的女儿!
很奇怪,他们明明距离挺远的,但偏偏就有那么一股力量,让这个可怜的得了失心疯的人看到了仇人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这个距离那个活蹦乱跳,不知道危险在身边的女子,此刻正在小溪边毫无防备。
洰悄无声息的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就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看啊,和当初他的女儿是多么像,不,一点儿都不像。她的父亲是那么一个恶人,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他的女儿好像死的时候也这么大,也是这样可爱。
可是……他的女儿再也不会开口了。而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却可以亲亲热热的抱着自己的女儿。
甚至,洰恶毒的想着,那个恶人抱着自己女儿的时候难道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吗?毕竟,他当初就是这么害自己的女儿!
越来越近了,水面已经同时映出小女儿好奇的神色,和浑身上下湿透的洰,那阴暗至极的表情。
扑通一声,水面激起巨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