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酷暑未消。
怪石遍布的孤山上,沈默牵着牛和村长正沿着蜿蜒的碎石路缓缓而行。
村长被热的满头大汗时,他们终于到了半腰上的沈默家。
这座宅院处于山阴面,坐南朝北,孤零零的,屋前有桑树,屋后有柳树。
推开大门,进到院内,一股熟悉的凉意扑面而来。
安心、惬意的感觉顿时攀上沈默心头。
枝繁叶茂的李子树撑起院中荫凉,树下的石桌石凳被擦得干干净净,木制盖板坚守在水井上,闲置的牛棚,正对面5间房门紧锁的石屋,一切都是还是熟悉的样子。
树叶在风中刷刷作响的声音也是那么亲切悦耳。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见到让人无处落脚的满地萝卜时,他还是忍不住眼皮抽搐。
“村长爷爷,孤山这么大,那么多空地,你为啥非要在我家院里,这巴掌大的地方种萝卜。”
沈默还是忍不住抱怨了。
老人挡住兴奋的黄牛,以免它踩坏自己的辛劳成果,又蹲在地上检查检查萝卜的生长情况,才缓缓说道,
“这一山石头,你让老头子往哪种。你家院子闲着也是闲着,种点菜多好。
现在也都长得差不多了,你不喜欢,就赶紧动手拔了,给我送下山去。”
沈默大喜,也顾不上先放下行李,连忙动手清除这些碍眼的蔬菜。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村长这是为了帮他看家,防止那些山匪或逃犯趁家中没人霸占房子。
不然,山下随便找一块荒地,也比他家院子这三分地强,还不用天天费劲爬山。
想到这些,沈默就干劲十足。
约莫半个时辰,院子已经被收拾整齐,萝卜叶被堆在牛棚里,三大筐萝卜整整齐齐码放在石桌旁。
打水洗漱后,沈默才想自己被官府通缉的事,拍拍脸,忙向村长询问情况。
“哦,这事呀。”老人接过沈默递来的湿手帕,边擦手边说,“我记得是刚入夏那会吧,县里来了个新县令,他把关在牢里的巫师、巫祭都放了。好像还说,只要你们这些人不再搞这些装神弄鬼的骗局,就不会再抓你们了。”
“这就好。”沈默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虽然官府肯定抓不住他,但总是躲躲藏藏的,或者就因为这点小事直接扯起造反,也不是回事。
可转念一想,今后没了巫师,他就没了工作,没法养活自己。
总不能真的种地,当个老实农夫吧。
沈默情绪显露在紧蹙的眉头。
“怎么,你小子还不想当农夫?”村长一眼看穿沈默的想法。
沈默的父母去世的早,可以说是被村长养大的。
自然是他撅个屁股,村长就知道他想拉屎。
以前,沈默有祖业传承,村长觉得自己管不了。
但现在,沈默回来了,就说明求仙失败。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沈默好好生活,走上正道,便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个农夫有什么不好,自己劳动,自己收获。你看看其他各行各业的人,哪个不吃农夫种出来的庄稼。我听说,就连仙人中也有专门种地的。小默子,人一定要踏实。”
仙人种地?
沈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忽略了其他。
仙人又不是真仙,自然是需要吃喝的。
他们有灵田,自己种植灵草、灵果。
灵光一闪,沈默有了计划。
‘仙人种植灵植,那么种植灵植的肯定是仙人。我沈默大人一旦种活灵植,就说明我也是仙人。我真是个天才。’
难以掩盖心中的喜悦,沈默的嘴角几乎咧到后脑勺,笑得癫狂。
就在村长一脸紧张地想要看看沈默是不是中了邪时,后者飞快从黄牛背上取出两个小袋子,遮住袋子上标识,放在他面前。
村长疑惑地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全是麦粒,但比寻常小麦颗粒大了一半,还更加饱满。
捻起其中一粒,放在鼻尖,还能闻到淡淡清香,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作为资深农夫,他可以确定这绝非凡人所种植的小麦。
“这是灵麦?”村长的手有些颤抖,激动地问道,“你现在连仙人都敢抢?”
“村长爷爷,你别急,不是抢仙人的。”沈默稳定老人的情绪后,才嘟囔道,“您别看我这样,我是懂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的。仙人,我肯定是不敢抢的。这是从一个狐妖邪修那里得来的。”
老人捋捋胸口,这才放下心来。
妖怪不可怕。
孤山紧挨着的落霞群峰,就是魏国境内的妖怪大本营。
村长一辈子就没见过有怪物敢离开落霞山,来到灵虚村。
再说了,哪里出了妖怪,仙人就会自动赶来收拾。
这都是常识,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那这些又是什么?看着像草籽。”村长打开另一袋,抓起一把小粒种子。
沈默将袋子上标识转向村长,说道,“是灵菊种子。这种菊花泡了茶,经常喝,能延年益寿。等我种出成果了,先给爷爷送上一些。嗯,再给大家……”
村长连忙打断了沈默,捋着长须,一脸欣慰地笑道,
“先别告诉村里其他人,省得他们三天两头过来纠缠你。
东家要一点,西家要一点,你这也种不成了。
爷爷虽然没见过仙人,但也知道仙人的东西,我们凡人是种不活的。
你是个特殊的孩子,说不定你就能种活。
等有了结果,再让村里人知道也不迟。”
沈默点头答应。
《九丹经》上也记载了,灵植需要灌注灵气才能成活。
黄牛经过半个月的修炼已经是炼气二重的修为了,可以用灵气滋养灵植了。
“那我把灵麦和灵菊种哪里才能不让大家发现呢?”沈默问道。
村长沉吟片刻,说道,“就这么一点,种你家院里正合适。你家阴气森森的,村里人都不敢来。别看狗娃子他妈说我不让她种萝卜,就是让她种,她也不敢过来。”
沈默想想也是,自家除了村长,几乎很少有其他人来。
这些都归功于沈家‘前桑后柳,坐南朝北’的古怪设计。
沈家宅院夏日凉快,冬天简直能冻死人。
加上院中被人称为“鬼拍手”树叶响动,简直是把不吉利叠满了。
那些上门来求取良辰吉时的人,也都是站在院外叫喊,绝不跨入大门半步。
这种奇葩房屋设计是沈默先祖有意为之。
就像那商人要金字招牌,匠人要展示精巧作品,官差需要高头大马一样,巫师也需要与众不同的宅院在十里八乡内扩大名气。
没有什么比生活在这样的宅院中,更能令人相信沈家人的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