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鸣接过茶碗:“父亲已于昨日连夜将此事告之,只是咱们忠勤伯府是如何想法呢?”
他话里的“咱们”令秦朝初十分开心,响当当的大司马终究还是和他们是一家人。
他低声回话:“刚刚还想着让叔叔传个话给鹤鸣,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到了。事情呢,已经是无法挽回了。咱们还是想休妻。”
秦鹤鸣不置可否,淡淡回应:“只要你们权衡好利弊关系,本官倒是觉得休妻对佐儿也不见得有多好。”
“乔氏不但善妒,昨夜争执之时又顶撞太妃娘娘及公婆,实乃不孝。有此妒妇,忠勤伯府已属不幸,休妻之举亦是出于无奈。”人在昧着良心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吞吞吐吐的。
二人的互动看在不远处的乔梁眼中就显得分外扎眼。
乔梁担任工部主事,职责不过尔尔,仅需处理衙门日常琐务,档案管理等,实乃清闲至极的职位。
这个差事,也是乔老太爷硬塞给他这个不羁之子的。否则,凭乔梁的性情,早在十几年前便已驰骋沙场。因此,他对于这官职的得失,实无半点在意。
他将最后一口八珍糕咽下,声音宏亮地表达着疑惑:“世人皆传大司马公私分明,铁面无私,然而此刻却见其与自家兄长私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难不成,对我家挽儿和离的决策,其中还有隐情未了?”
秦朝初苦笑地摊摊手:“您看,乔氏的父亲就是这副样子,女儿又能被教养得有多好么?人显而易见!”
秦朝初说这话的时候,音量并不比乔梁低到哪里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呛着,火药味十足。
“小叔!”秦佐的声音终于压过了二人,他竟几步走到乔挽身边,抬起乔挽的手腕将她带到堂中央。
“这位,便是乔挽。乃是我秦佐明媒正娶的妻子。两年前,我们二人在这正堂之上,共拜天地,共拜高堂,共饮合卺酒,世人皆知我们为夫妻。此生,我秦佐决不和离!”
秦佐的这一番骚操作,倒是打了乔挽一个措手不及。
她瞪大了眼睛,宛如盯着一个傻子一般看他,脑海中快速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她的帮手——忠勤伯夫人马氏出现了。
“佐儿,你这不是在胡闹吗?”马氏的声音中透露出不满,“现在两家已经闹成了这样,不正如那面铜镜般,再也无法复原了吗?”
说话间,她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一眼满脸威严的秦淑仪,以及那半眯着眼的文公公,还有那个静观其变的靳家夫人。
见到无人反驳,马氏久违的当家主母的威严便涌了上来:“你二人已无可能,退下去!”
乔梁也冷哼道:“哼,不和离难不成要看着你们这对野鸳鸯成日里在我们眼前膈应着,想得美!”
正堂里热闹起来,秦朝初也怒其不争地数落起秦佐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的体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趁这个间隙,乔换用力抽出被秦佐握住的手腕。
坐得笔挺的秦鹤鸣将二人小动作收入眼内,乔挽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上那道缢痕清晰可见,足以彰显她决然的态度。
秦佐执拗地盯着乔挽因气愤而愈加粉白的小脸,此生第三次与自己的妻子见面时,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后悔了。
“你脑子坏掉了吧!”
乔挽怒目而视,她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世间男子怎会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了?
我真是好奇,秦世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在未来的岳母面前,与已经和离的妻子拉拉扯扯,难道不怕你的美姿妹妹因此而伤心欲绝吗?”
乔挽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射出,字字带刺。她的话音刚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挽儿,我……”秦佐脸色通红,他想要解释,但却被乔挽冷冷地打断。
“世子爷,请您自重!”乔挽冷冷地说道,她不再理会秦佐,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秦佐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他急忙再次扯住她的另一只手,哀求道:“挽儿,别走,留下来……”
将这些看在眼内的秦淑仪心中一阵憋闷,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文公公和靳家夫人。两人正低头私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暗自松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真是丢人现眼啊!
另一边的乔梁夫妇与秦朝初夫妇此时正陷入僵持。
乔挽虽然急切地想要挣脱,但奈何男女体能上的差距过大,她竟然无法挣脱秦佐的束缚。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佐儿,松开她。”
声音虽轻,听在乔挽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而秦佐闻言,也立刻松开了紧扣着乔挽的手指。
他脸色微红,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贪婪地盯着乔挽的背影看了一瞬,然后求助似的看向座上的秦鹤鸣。
秦佐深知,乔家要求和离,而忠勤伯府这边要求休妻,结果却是一个。
那就是他都无法再与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携手共度余生。
这份遗憾与无奈,如同刀绞一般刺痛他的心弦。
此时的秦鹤鸣,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对上秦佐的目光,他的眼神愈加变得清冽。
“兄长,”秦鹤鸣唤着如战斗中的公鸡一样昂扬的秦朝初,“莫将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口舌上,还是尽早将此事定下来为好。”
忠勤伯狠狠瞪了一眼同样面皮潮红的工部主事,对方又还给他狠啐一口的举动,算是暂时了结。
“鹤鸣说得对,朝初,你们吵得我脑仁都痛。”
秦淑仪白白嫩嫩如葱白一样的手指抚着眉心,已近崩溃边缘。
在她眼神示意下,秦朝初这才发现文公公和靳家夫人却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嘴角皆噙着玩味的笑。
“既如此,我忠勤伯府这边要求休妻,乔氏不孝,无子,又善妒,凭任一条皆可休弃。由佐儿执笔,大司马给做个见证就好!”
秦朝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终于可以趁着大吵一架,理直气壮地将昧良心的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