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佐的目光过于灼烈,如意斜了他一眼,向前挪了一步,选了一个正好能挡住乔挽面容的位置站定,再看向秦佐时,已是满眼的忿忿不平。
经过昨夜一番唇枪舌战,双方早已互不顺眼,撕破脸皮的两家人还是各自安好为妙。
礼节不能输,丫鬟们奉上茶点,折腾一夜早已腹内空空。
乔梁也不客气,拿起点心就往嘴里顺,嘴巴塞得满满的又示意林氏也吃。
林氏横了他一眼:“老爷,注意一下分寸!”
端起茶盅猛灌了一口茶,艰难咽下点心后才说:“分寸?这两年我们往这个火坑里添了多少银子你也不是没数,好不容易把女儿捞出来,和他们还讲什么分寸,点心做得也难吃!”
贬损一番,又拈起一块八珍糕塞入口内,就着茶水往下顺。
都是在同一间屋子内,乔梁夫妇的话一句不落地悉数进了秦家人的耳朵里,秦淑仪立即停了与文公公和靳家夫人的谈笑,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她心中暗自腹诽着:从昨夜乔梁那副德行看,乔梁必定是个锱铢必较之人。现在既然提了添银子的事,若是和离恐怕连这部分银钱都要清算了去。
她招手示意秦朝初过去,又千千万万地重新叮嘱一番,将和离与休妻的利弊又强调一次,见秦朝初亦是神情坚定的模样,便松了口气。
二房的秦明携夫人刘氏急急而来,走得急,满头是汗。
一进门便向秦淑仪赔罪:“昨夜睡得太晚,睡得有些沉早上竟误了时辰,还望太妃娘娘恕罪。”
毕竟是称之为叔父婶娘的人,又有未来亲家在近前,她也不好拉下脸来,笑道:
“哪里的话,叔父现在可是秦家辈分最高的长辈,能与婶娘一同过来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快坐。”
秦明夫妇落座,又讪笑着向噎着点心的乔梁打着招呼。
他眼睛扫到在他另一侧端坐的乔挽身上时,不由得暗自惊叹了一下。也不知是雨过天晴的阳光格外明媚还是怎的,落在乔挽脸上的光都变成异常柔和的金色,如此美貌的女子绝不输月宫嫦娥,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是仙。
又不禁暗自腹诽:秦朝初的长子秦佐顶着伯爵世子的头衔,竟然作到如此地步,竟然为了一个任性刁蛮的靳家小姐抛妻弃子!
哦不对,只有抛妻,还没有子。二人虽已成婚却未圆房,守了两年的活寡再被抛弃,这威名赫赫的乔宏山孙女也真是够苦命的。
秦明以茶碗上的茶盖一次次地拨弄着飘浮在碧水上的茶叶沫,心思百转。
“叔叔,”秦朝初走过来拱手,搓着手讪笑,“也不知鹤鸣何时能到?现在就差他这个主事的人啦。”
“卯初时分,我就让小厮去衙门口等着他啦。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快下衙了,估摸着再有盏茶的功夫就可来到!”秦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闪躲开秦朝初热切的眼神。
其实秦明本是碰了一鼻子灰的,秦鹤鸣当时是直接拒绝了他:“爹爹是嫌儿子的公务不够多吗,如果可以选,我选不去。”
刘夫人开口为秦明帮腔:“两家已经闹开了,秦佐中了邪一样非要将靳美姿迎进门,说是勉为其难做平妻,这事做得也够恶心。乔挽多好啊,知书懂礼,满京城绝挑不出第二个来。
昨夜两家已然僵持不下,我和你爹困得睁不开眼也不好走,你爹这才提了那么个主意,把你推了出来。”
秦鹤鸣只得点头:“我下衙后再过去。”
这已是极限,谁让他这个争气的儿子是当今风光无限的尚书大人呢。
虽说是过继的儿子却十分孝顺,反倒那些曾经骂过他绝户、窝囊废的人,现在都反过来他向着他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足矣!
秦朝初的脸突然凑过来,秦明便只得收回那些洋洋自得的思绪。
“叔叔需与鹤鸣私下交待一番,咱们只能休妻不能和离,这也是太妃娘娘的意思。”声音极低,秦明挖了挖耳朵才听得清。
秦明虽没地位,不代表他傻:“朝初啊,休妻对忠勤伯府可也没有好处啊。大魏开朝以来,还未曾听说朝廷重臣有休妻弃子的,佐儿已有军功在身,是要往上走的人啊。”
他摆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一脸的真诚。
秦朝初偷瞥了一眼乔家那边:
“这不就是咱们鹤鸣一句话的事嘛,家中妻子无德无才不重要,不孝和善妒可是位列七出之首,犯了七出之条的妻子,不休弃是对不起老祖宗的。”
秦明闭上嘴巴不说话,居然连不孝的帽子都给乔挽戴上了,他一个外人又能说出什么呢。
他心里隐隐生出悔意,有些怪自己多嘴将身处高位的儿子推到这两难之地。
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还没等他想到回秦朝初的话,便听小厮急急来报:“大司马来了!”
一道着绯色文官官服的高大身影随之走进正堂,官服上绣着只有一品大员才有的象征吉祥如意的祥云图案,尊贵而华丽。未戴乌纱帽,墨发以一根碧玉簪束起,白净斯文。
秦佐第一个冲到门口,兴冲冲地揖了一礼:“小叔在上,受小侄一拜!”
秦鹤鸣定住,上下看了看秦佐,在他肩头重重敲了一下:“两年不见,个子长高了一些,也结实了许多!”
“那当然,福建镇海卫这两年小侄可是见识颇多,另外小侄也得了一些海防经验,准备找人写下来请您过目以编入册。”
提起福建两年,秦佐这才活了过来,一脸自豪。
“如此甚好,大魏海防一直是圣上的心病,有经验的指挥使必将得到重用。好好干!”
秦鹤鸣的手一直搭在秦佐的肩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秦朝初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讪笑着:“这不是说话的地儿,鹤鸣里面请。”
乔挽暗暗撇撇嘴,秦氏一族头号大官也就是秦鹤鸣了,嫁入秦家两年她竟是头一遭见到秦姓大司马的真容,长相倒是不错。架子嘛,也是真大。
“太妃娘娘有礼了。”秦鹤鸣只淡淡向秦淑仪拱了拱手,随后就坐到下人端过来位于正中的紫檀木的太师椅内,气场十分强大。
秦淑仪向秦朝初使了个眼色,秦朝初亲自端着茶递到秦鹤鸣手上:“这是佐儿从福建带回来的新茶……呃,今日请鹤鸣前来也是佐儿的事得请劳驾您这个小叔帮他拿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