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如意气喘吁吁地跑进百草堂里,见到乔挽正在为靳英濯施针,便施施然退了出去。
乔挽见她这副样子便猜出有事,就吩咐一个伙计过来看着沙漏,便走出来寻到如意。
“怎么了?”乔挽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向如意。
如意撅着嘴,不高兴地说:“说是老爷去县衙签了谅解书,答应撤了香莲的案子。”
乔挽吃惊:“什么时候的事啊?”
乔家虽是武将世家,待儿女晚辈一直都是相对平等的态度,尽管时有打骂也是打不开骂不散的那种。
而香莲陷害的恰恰是乔宏山的宝贝孙女,凭爹爹乔梁的性子不亲手宰了她就已经不错了,哪里可能谈到撤案。
如意狠狠瞪了一眼里间的靳英濯,呸道:“呸!谁知道这家人使得什么样的狐媚手段,一定是他们威胁了老爷。”
“莫胡说!”乔挽收起飘忽的思绪打断如意后面有可能更无边际的谩骂。
面上不显喜怒,乔挽回内堂为靳英濯取下那些扎得密实实的银针。
“五百两诊金,走时交给他就可以了。对了,若下次再来就可以找他为你施针,诊金同样五百两。”
乔挽随手指了指立在一边学习着的白胖小伙计,那小伙计吸了吸鼻涕,一脸乖巧的笑。
靳英濯气色已明显好转,见如意神色慌张地来找她,心下了然应该是有事。
于是他对上乔挽的眼睛一脸真诚:“乔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小人无以回报,如若大小姐有需要,小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得了吧,你这条命可宝贝着呢。你我二人就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我治你病,你给我钱,两不相欠就好,和你们这种人家我可是纠缠不起。”
乔挽高高扬起下巴,斜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出了百草堂直接回了府,想找乔梁却扑了个空,只有林氏在查看着账簿。
“娘,怎么听说我爹去衙门撤了香莲的案子?”
“嗯。”林氏淡淡应着,眼睛始终粘在厚厚的账簿上。
乔挽见林氏稳如泰山的样子就急了,夺过林氏手中的账簿,说:“娘,昨日在大理寺连贤妃娘娘要求撤了香莲的案子我都没应,爹怎么连商量都没有就直接撤案了?”
看样子林氏是什么都知道的,乔挽最恨爹娘表现出夫妻同心的样子了,互相包庇,互相恭维的样子着实可恨。
林氏抬手就要抢账簿:“这是咱们乔家的产业,得养着多少人呢。”
又白了她一眼,“官大一级压死人,秦家那位大司马出面找到你祖父面前,还能不应了?”
不对啊,且不说自家祖父和父亲的脾气,凭直觉秦鹤鸣也不能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要求乔家撤案吧。
从自己肚子里爬出的女儿,林氏清楚得很。见她一副心思百转的模样,早已经七七八八猜了个大概。
沉了脸拉过乔挽:“挽儿,别忘了他可是秦家人。香莲的案子若审起来,第一个扯出来的便是那个狐狸精,可是他的侄媳。忠勤伯,秦太妃,哪个能允许家族出此丑事。”
“他说到底算是你五伯和大哥的上锋,拿他来压我们乔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林氏将乔挽手中的账簿抽出,重新打开摊开在矮桌上,又认真看起来。
“我可没有在意他,只是觉得祖父和爹根本不可能同意撤案的。”乔挽尽力辩驳着。
“你祖父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现下只图一个儿孙绕膝。不撤案又能如何,就像藏香阁的如霜一样,香莲也只不过是个顶包的。”
“祖父现在都这样想啦?那爹爹呢?也这样想?”乔挽突然就委屈起来,说好的乖孙女乖女儿呢。
“你爹不还得听你祖父的,”林氏抬眼见乔挽撅起了嘴,又安慰道:“祖父和爹爹心里都是宠着你的,无奈这些皆是形势所迫。”
枯坐了一会儿,乔挽无聊便起身要走。
“挽儿,”林氏突然喊住她,“听说宫里要了几位大臣家中千金的生辰八字,圣上准备要为姓秦的大司马赐婚了。”
乔挽顿了顿,终于那股子莫名的酸涩涌起,从心头直到眼睛。紧紧地咬紧唇,尽力不让守在门口的下人看出她的委屈,她脚下未停地走了出去。
农历二月,北方的天还很冷,她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狐裘披风,竟想起那人为她穿上披风,优雅地为她挽了一个蝴蝶结的情景。
她站在铺着鹅卵石的甬路上,任萧瑟的冷风拍在脸上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是秦家人,自然是要为秦家的颜面着想,她又算得上是什么,只是一个治了他爹娘病症的医官而已。
也不是没有过前任的她,哪次分手都潇潇洒洒地一笑而过。
好像本也不是个恋爱脑,重活一世却怎么越来越有些拎不清了呢。
母亲似有似无地点破她的心思,也是为了让她早日警醒,就算她终生不嫁,爹娘也不可能同意她再迈进秦家大门的。
“小姐……”如意是个机敏的,从后面帮她紧了紧披风,“风太冷了,受风寒就不好了,咱们回吧。”
也无意再与爹爹争执撤案的事了,毕竟祖父和爹爹也有他们的道理,她心口塞着棉花一样躺在榻上竟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头西斜,还是被小丫鬟喊起来用饭的。
“如意呢?”一睁开眼好像已经不习惯见不到如意了。
“如意姐去看热闹了,说是杀了靳二公子的如霜由大理寺押送至刑部大牢,市井传得沸沸扬扬,说如霜长相堪比苏妲己竟长了狐狸尾巴呢,竟能将靳家的两位贵公子迷得神智不清,自相残杀。所以人人都想趁这个机会开开眼。”
小丫鬟叫如翠,是如意亲自调教出来的。性子乖巧,人也十分伶俐。
此时如倒豆子一样将事情叽叽呱呱地全说了,乔挽了然:“是时候该好好教育一下如意了,什么热闹都要凑着去看。你莫要有样学样,让我知道你也这般,绝饶不了你。”
如翠鸡啄米似地点头。就在这时,如意一脸沉闷,耷拉着脑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