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看着一桌子人开始动筷，抿嘴笑笑，把那碗放凉了的粥塞到吕叔叔手里：“你傻乐呵什么？快吃饭。”
“你没乐呵？”
“我忙完了当然乐呵，你赶紧把病治好，这些活儿我才不替你干。”
说起来，以前家里都是吕叔叔做饭。他是病了才能得此待遇。
屋子里的人都笑。程叙舟抬眼偷瞄于晚樱，她也在笑，手里拿着饼，活脱脱就是小时候那个没心没肺的木讷丫头。
他觉得心里面松下来好大一口气。
吃完早饭，程叙舟和严宇峰开车载吕叔叔去市医院做透析。
小严还是把桌子收拾好了再走的。他蹭饭积极，但是收拾东西也一样积极。
吕馨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盒挂耳咖啡，对于晚樱说：“没有咖啡喝，不习惯吧？”
于晚樱看她：“这么客气，专门给我买的？”
“不，我也要喝。”吕馨说，然后笑一笑，走进厨房去烧水。
李阿姨在小菜园里面操持菜苗和果苗，还有她的那几只鸡，这是她的乐趣。苗圃上面搭着架子，有绿绿的葡萄藤，大约到了盛夏，就能有葡萄吃。
不一会儿，吕馨拿着两个马克杯出来，两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喝咖啡。
于晚樱喊一声：“阿姨，你喝不喝？”
李阿姨直起腰来，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一边咧嘴一边摇头。
吕馨哈哈笑：“让我妈喝这个，还不如直接让她吃中药。”
又说：“这个没有你的咖啡好喝。”
“你当初还扔过我的咖啡。”于晚樱直性子。
“……”吕馨顿了一会儿，“是啊，我妒忌你。不光扔你的咖啡，还栽赃你。对不起，我诚心诚意向你道歉。”
“我接受。”于晚樱很平静，“你的那个大粉怎么样了？”
“你说黄一旭？他好像转行了，也进了影视行业，说到时候等我回圈，要做我的经纪人。”
于晚樱喝一口咖啡：“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还记得……我离开云城之前，去找你吗？”
“当然记得，你那时候，是替程叙舟来抱不平的。”
“那时候我跟叙舟哥一样，以为你跟程亦彦有勾结……说实话，我不是为自己辩解，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想要……”
才想要从中插一脚，因为她认为于晚樱出轨在先，却霸占着程叙舟妻子的位置。偏偏程叙舟却还维护她。
“我相信。”于晚樱说。毕竟这件事，连她和程叙舟本身都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怎么能去怪别人看不清楚？
吕馨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子，说：“你真的很神奇，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居然不生气。”
“是不是觉得我像圣母？”于晚樱说，“其实只是因为我懒。仇恨是一种很费劲的情绪，比爱和思念更强烈，更耗费心力。我只是懒得去恨谁。”
“你就没有恨过任何人吗？”
“恨过啊，程叙舟。”
她只有对这个人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甚至误会被解开之后，都没办法消化。
“对了！”吕馨说，“要不要看影集？”
以前于晚樱来的时候，吕家墙上就不挂照片，现在翻新过，更加没有。吕馨突然提起这个，于晚樱倒是来了兴趣：“好啊。”
“以前我们跟叙舟哥拍过很多照片。”吕馨带着她往楼上走。
即使是那么多年以前，也是手机和数码相机横行的年代，这本影集，其实更像一个纪念簿。照片大多都是数码转印的，能看出来，是吕家人为了纪念而留下的。
纪念谁，不言而喻。
于晚樱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吕昊。
照片上，程叙舟站c位，抱着手，臭着脸，
旁边一个圆圆脸，个子瘦高，理着清爽平头的少年挨着程叙舟，一只手从背后伸到程叙舟的头上，比一个“V”字。
另外一边，是矮了一截的严宇峰，站得笔直咧嘴笑，露出八颗大牙。
她想：吕昊，很高兴认识你，可惜晚了一点。你真是一个非凡的人。
吕馨展示摆在第一页的照片，很得意：“这是我拍的。”
“你哥哥跟你很像。”
“对吧，但没有我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吕馨还是庄佳仪的时候，就是甜妹的人设，圆圆脸，五官清晰而有辨识度。声音也甜，与人设相符。出圈的歌也是甜到齁人。
“我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欠了我的。”吕馨看着照片上的哥哥，“是因为我很想哥哥。”
猝不及防的，她的眼泪就掉在相簿上。
于晚樱慌了一下。
怎么说来就来。从前的情敌在她面前哭起来了，该怎么办？
她抽出一把纸巾塞过去：“给你。”
吕馨接了，又破涕为笑：“你真的很马虎。”
厚厚的一把纸巾，抽得乱七八糟的。
“那怎么办，我又不是严宇峰。”
“严宇峰以前比我还矮。”吕馨又翻过一页，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
他们小时候的合影，大多是夏天程叙舟来的时候，一群人聚在一起拍的。
于晚樱看着十几岁的程叙舟，在照片之中一年一年长大，感觉很奇异。
他在程家大宅里当然也有照片，但那完全不同。走廊上、图书室里、考究木质相框里面的程叙舟，是耀眼夺目的优秀高材生，豪门继承人，从服装造型到神态动作，都一丝不苟。
而留在这里的照片，才诠释出了他少年时期的那股子桀骜劲儿。原来是出自这里，在这短暂的乡村生活中，他是野蛮生长，富有生命力的。
“不过，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们身边，还有第五个人。”吕馨翻完了三年的照片之后，做了个总结。
“嗯？这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当时不存在的人，——‘那个人’。”
于晚樱支棱起身子，刚刚在饭桌上就听他们说这个人那个人，她根本搞不明白是哪个人。
“刚刚就听你们在说。那个人，究竟是哪个人？”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哦。”吕馨吸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