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下室中,秦星星蜷缩在墙角,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里被塞着一块乌黑吧唧地破布,甚至连眼睛也被蒙着。
她连着叹息了两声,唉唉唉!
今日这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连眼睛都给蒙上了,这是怕我做鬼跑出去不成?
恶毒的女人啊,白长了那一副好面孔,真是白瞎了!
瞎眼的皇上啊,你是眼睛长后脑勺了还是长屁股上了,怎么就把这么个玩意儿弄身边,还当个宝贝的似的供着,我家秦沫不比她强百倍千倍,唉,这瞎眼的皇上真是害人不浅啊!
只可惜了我这花季少女,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要嗝屁了,啊,爹娘,来生我在孝顺你们,师傅啊,来生我在做你徒弟,皇后娘娘啊,来生,你别入宫了,我也不来这干这不好干的太医了,啊,徒儿啊,徒儿还没来得及收呢,我这旷世奇才的医术还没人继承呢!
宋婉婉啊,宋婉婉,你要是不把我弄死,那么,那么......
秦星星想了片刻:那么,我非鼓捣秦沫弄死你!
秦星星正恨恨地想着,忽听吱呀一声,伴随着开门声是轻轻的脚步声,那人应该是故意的,脚步声轻的微不可闻。
来人一步步向秦星星走过去,一步一步,特意要把气氛弄得诡异渗人。
秦星星手脚被绑,眼睛不能看,嘴吧不能说,就剩一双耳朵自由了,啊,还有两只鼻孔,她的鼻子因为常年的辨药,比其他人都灵敏,所以随着那人的渐渐逼近,她已经大概能判断出来人是谁。
不由得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脚步停下,就站在她正前方,从她身上的味道,她已经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只是不明白,这女人故作神秘个什么劲儿。
“现在给你个机会,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哼!”
秦星星又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
她最不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说的好像她有的选似的。
秦星星往后一仰,头靠着墙,干脆闭上了眼睛,反正睁着也看不着啥,然后又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想下辈子如果还托生为人,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是当大官还是当农民,要不做个皇帝玩玩儿,她要是当了皇帝,哼,她要是当了皇帝就让宋婉婉当最低等侍妾,到死都不让她上她的床,嘿嘿嘿!
秦星星被蒙着眼,又不是蒙着脸,她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这笑可不就让人看见了。
“笑什么?”来人不耐烦。
秦星星努努嘴,示意跟前人:你问个屁问,没看到姑奶奶的嘴被堵着?
那人想了一会儿拔下她嘴上的破布,对她笑什么也不是那么感兴趣,重复方才的问话,“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生,一条死,看你怎么选!”
生而为人,谁能不怕死?
秦星星嘴角一歪,乐呵道,“嘿,你这人真特么擅长说废话,这有啥可选的,是个人都会选择活着!”
那人微微一怔,大概是有点没想到秦星星这么没义气,随即冷笑一声,也不废话,满意地拍拍手,“嗯,不错,秦太医是个爽快的,也是个明白的。”
秦星星撇撇嘴,但,她赞成这话。
“初十冬狩中,秦沫不小心坠马身亡,能做到吧!”
秦星星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晌,嘴角才又扯出一个笑,“啊,听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后夜里没休息好,精神恍惚,马儿又受惊……只是,这样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换你活命还不够吗?”
那人开始有了怒意,也有点泄露了本音。
秦星星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道,“不够啊,比起你会得到的,让苟延残喘的我心里不平衡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人终于不再哑着嗓子说话,声音还比平时都尖利了好几度,不是宋婉婉还有谁。
“娘娘,你说这宫里头,除了你,谁会闲着没事跟我一个小太医过不去!再说,我也没老到痴傻的这么快,连谁把我绑起来的都忘了。”
话里两个意思,宋婉婉是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就会找人麻烦的。
这人老到已经痴呆忘了事。
秦星星当然不是个爱逞口舌之快的人,不过事到如此,宋婉婉又不会轻易放过她,与其憋憋屈屈的,不如恶心恶心她。
“天堂有路你不走,硬去阎王那儿报道,既然如此,本宫就成全你!来人!”
“哎哎哎,你等会儿,阎王说还差点时辰!”
宋婉婉很好心地摆摆手,制止后走进来的两个人的动作。
甚至她还很好心地解下秦星星眼上的黑布。
“也罢,让你多活片刻,交代交代遗言吧,本宫也算心慈之人,会帮你转达给父母亲人的。”
突然得了光亮,秦星星还有点不适应,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比她想像的还要阴暗的房间,四下墙壁,只有正前方的一面墙上有一个门。
屋子很空旷,没有一件家具,四处倒是摆着好几盏烛台。
昏黄的灯光下,秦星星眼睛微微一扫,就知道这是一间死过不知多少人的凶宅,因为每面墙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暗红的血迹,以她多年的行医经验判断,那绝对是人血。
突然,她有点感激眼前这人面兽心的女人,给她戴了个面罩,要不然或许这会儿她已经吓得半死了。
秦星星是个无鬼论者,又是个医者,但一点不耽误她怕死人。
她费力地挪动屁股试图离墙壁远一点,谁知道她后面靠着的是不是一大片血迹,或许上个在这里死去的人,也是像她方才一样靠着墙的。
唉,想少了!
唉,亏得想少了!
秦星星的动作吓了宋婉婉一跳,呵斥道,“干什么,老实点!”
秦星星又往前凑了一点儿,“贵妃娘娘害怕什么呢,我手脚都绑着还能对你做什么,我嘴里又不会吐针。”
说完,秦星星突然意识到时间很宝贵,不免自责到:妈呀我都快死了,还怕啥死人啊,可真是交情过了头。
想到此,她开始抓紧时间问正事,“我说贵妃娘娘,看在我为你治了好几次病的份儿,别跟我透个底呗,你跟皇上那事儿和谐不?”
宋婉婉的脸立马肉眼可见地变成了鞋底色。
“你找死!”
“找不找死,你不都不想让我活着吗?”
秦星星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在宋婉婉的怒视下不怕死地继续问道,“到底和谐不和谐吗?”
“娘娘放心,我可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我最新研制出了一种药,药名为和谐二代,是第一代的改良版,还没来得及给皇后,怕是也没机会给了,想想就怪可惜的,皇后和皇上原来关系多差呀,当年都和离了,唉,不提了,不提了,就当谐二号算是白制了吧。”
瞄到宋婉婉越来越狰狞的脸,秦星星心里还是挺忐忑的,这一番胡说八道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多活一句话的功夫就多点转机,刀下留人的场景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但,也忒有可能适得其反,立马被人剁了。
宋婉婉一路做到贵妃,可不是什么傻子,会相信她话的概率也不会太高。
可当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困在这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门外又有人看守的情况下,除了拼死忽悠忽悠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总不能乖乖等着被弄死。
“唉,宋贵妃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虽说正直青春年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损实在可惜,但我也算不枉活一生了,就我那和谐二号要是流传民间,不知道能造福多少黎民百姓呢,只可惜配方或许只能留在宫中喽,可惜可惜喽,唉,我干嘛又提起这茬儿!”
宋婉婉当然不信秦星星说的什么和谐二号,一个将死之人为了活下去什么瞎话都可能编造的出来,她对秦星星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轻轻地说道,“既是如此,就带着你的什么二号去地狱造福男鬼女鬼吧!”
宋婉婉转过身,迈着优雅高贵的步子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唉,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还是有点遗憾,本想收了皇后肚里的小崽子为徒的,竟然就差这么一点没见着面,可惜了可惜!”
果然,这话一出,就好使多了,宋婉婉的脚步戛然而止,猛然转身,两只眼睛瞪的跟铃铛似的,“你说什么?小崽子?秦沫怀孕了?”
秦星星赶紧捂上嘴巴,摇头如捣蒜,极力掩示眼中是懊悔。
说秃噜嘴了,皇后对不起!
宋婉婉慢慢地,跟刚来这间屋子似的,慢慢地一步步重新地向秦星星走过来,她捏住她的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逼问,“你是说,那贱人怀了苏瑾州的孩子?”
秦星星的嘴一下子就被捏歪了,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美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妒火真是能无限激发人的潜力啊。
秦星星疼得叽哇乱叫,“啊,呜,疼……”
含糊不清地嚷道,“你这坏女人,我不会告诉你的!”
这怎么说呢,一个给人当弱智,一个听清了非要再听一遍,自找虐。
与此同时,秦沫已经离开琉芳殿的大门,在琉芳殿一众宫女护卫嬷嬷的视线下,落寞地往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了巍峨的宫墙中。
隔着厚重的宫墙,她听见那个为首的老嬷嬷说了这么一句,“你们都看见了吧,回去好好做事,命要紧,知道谁才是这后宫的主子更要紧。”
秦沫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淡漠的笑来。
这个嬷嬷,她以前没见过,也不知道宋婉婉从哪儿弄来的,确实还挺——厉害。
秦沫在拐弯处停住脚步,不一会儿有人来报,太医院出诊记录显示,一个时辰前秦星星是被后宫的妃子叫去看诊去了,但不是宋贵妃,而是程敏。
程敏叫秦星星过去只是开了个治咳嗽的方子,人不一会就来开了,这会儿确实没回去,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结合小柳所说,秦沫很快判断出秦星星还在宋婉婉手中,并且可能危险。
秦沫点点头,在那人耳边又吩咐了两句,让人走了。
而后悄悄绕到琉芳殿后面,看了眼那高大的红墙,麻利地脱下身上的外袍,纵身一跃跳上墙顶。
之前,秦沫在后宫乱转悠的时候,观察过琉芳殿的外部结构,也去过里面数次,对这个地方当然不是那么陌生的。
秦沫成功躲过琉芳殿内巡逻的护卫,又是几下纵跃后,成功潜进主殿内。
方才她在琉芳殿门口,如果要是硬闯,是谁也拦不住的,她毕竟顶个皇后的头衔,那些仆从再恶,胆子也没大到真的能拿她怎样。
怕的就是人家背后想使绊子,故意拦在那儿。
秦沫不想和那些人做过多纠缠。琉芳殿主屋内,果然没看到宋婉婉的人。
喜儿趴在厅中的桌子上微眯着眼打盹儿,秦沫丝毫没客气,嗖地扼住她的脖子,“说,宋婉婉人呢?”
喜儿惊恐地睁开眼,看清是秦沫后,连忙要跪下,秦沫加重了力道重复问了一声,“宋婉婉去哪儿?”
喜儿往四周看看,摇头,“不不……不知道!”
秦沫立马变了脸,“不知道?”
秦沫这人一般不给人脸色看,但一旦变了脸那也是挺吓人的,喜儿吓得直哆嗦,“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方才奴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睡着之前,贵妃娘娘还在床上躺着呢!”
秦沫见这喜儿确实还有些迷糊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沉思了片刻,松开她的脖子,眼神冷冽地问,“那么秦太医呢,她在哪儿?”
喜儿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屋外传来之前那个老嬷嬷的声音,“大家都好好干活,从今天开始把嘴巴都闭严实了!”
接着是稀稀拉拉的打扫擦拭声,在那纷乱的声音中,秦沫辨别出来,有一个人的脚步去往了前殿。
“方才说话的老嬷嬷是谁?”
秦沫伶俐的视线射向喜儿,喜儿又是一哆嗦,不敢隐瞒答道,“是我家小姐姑娘时期的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