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再不走,药效就止不住了。李四毛用毒,可是比用药更拿手。”
“··若有一日,流云姑娘死在我金国武士之手,本王承诺,会给姑娘留个全尸。”
“王爷恩典,流云,必不敢忘!”
嘴硬的贱货,若非留着你还有用,当真以为本王会为着你这等烂女人冒险?
不动声色给了躺着的柳程一脚,金兀术的心中也是冷笑出声,
待到东京城破那一日,他会让这敢算计他的小子,跪着求一条活路!他金兀术这辈子,还从没有被人暗算的时候,这小子既然敢做,自然就得承受代价!
“家国大事,轮不上我等小民操心,保全身家性命和一家老小能活下去,已是足够,程哥儿,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阿姐,程哥儿,记住了!”
任店,某屋内,
看着明显是欲言又止的弟弟,流云也是轻笑出声,“一日为下贱,终身是下贱。程哥儿,从前还是我太过天真,如今在宫中那地界见过那许多,我终于明白,我这等人物,想要活下来是如何难。”
“阿姐如今便在任店处住着,有阿弟在,总能护阿姐周全。”
“好。”
流云微微颔首,眼见着柳程一副松口气的态势还有明显松快不少的步子,面上的笑也是越发大。
直至柳程出了门身影再是不见,她方才默默上前轻轻将门掩上,默默在桌案边坐定轻轻将手腕上的衣衫拉扯开一端,入目所及已然是结痂却还是触目惊心的疤痕,流云的眼眸闭起,良久却又是霍的将衣衫收拾妥当。
以色侍人,终不会长久,想要活下去,这一身好皮肉,在如今这等世道,终究是累赘。
既然是下了狠心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尽数抛下,这些不该放在心上的,该舍的总是要舍了!
“将这一众菜色挑能吃得出来,再把那后首挑出来的芥菜籽碾细放到碗里,用温开水调匀,再用细纱过滤掉杂质,加醋调味,拿来腌渍这一众剩下的瓜果,如今这等时候,能有些滋味总是好事。仓库内里还有些许面粉,我寻思着做些馒头,总不至是浪费了。小六子,你且领着大家伙一道做,如今这等时候,也不拘泥于这些什么,你等先把这面粉备好了,这边还有些酵母和猪油,先将这一众面粉和几点酵母混合均匀,再加入稍许温水和猪油,搅拌成面絮状,待到这一切准备妥当了,再将面粉搅拌成稍微光滑、软硬适中的面团,然后密封醒发至两倍大。待到这一应物什做完后再多揉一会,使面团更加光滑。将揉好的面团搓成长条,然后分成十个小剂子。接下来,将每一个小剂子揉光滑,整理成馒头状,将所有的馒头整齐地摆放在蒸屉上,盖上锅盖开始蒸煮便是,待到这一切都完事了,大家伙且先一道分了,配上那有滋味的芥辣瓜菜,吃着总是好。这许多日大家都过的苦,这些吃的入口,总能让日子好过些。”
“程哥儿这话,说的不错。”
“掌柜的?”
众人的目光只一瞬间便是从张氏面上落到她手中提溜着的一众好物上,活蹦乱跳的鱼虾便是在网兜里也轻易就能看得出鲜活。
人人都知晓如今早市处已然关了不知晓多少时日,毕竟那金国的军队都眼见着要打到家门口了,大家伙都只想着逃命如何能再顾得上其他。
保命要紧,便是再有泼天的富贵,没得命在如何能享受的到?只是这等时候,张大掌柜提溜了这些稀罕的,莫不是任店处今日,又要来什么贵客?
“程哥儿,将这些一道都做了,今日任店处,有贵客至。”
“是。”
柳程只轻飘飘一声便亲自上前拿了张氏手中一应物什便是往内里去,一众晓得还是愣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傻子模样,看的张氏属实好气又好笑,“这内里仓库里头摆了许久的物什,你等今日再不抓紧将这一众物什做了,难不成真以为都变成了烂菜叶子还能再吃到嘴里?”
“……第一盏,是为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第二盏是为你房签、三脆羹;第三盏,羊舌签、萌芽肚肱;第四盏,肫掌签、鹌子羹;第五盏,肚肱脍、鸳鸯煤肚;第六盏,沙鱼脍、炒沙鱼衬汤;第七盏是为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第八盏是为螃蟹酿橙、你房玉蕊羹;第九盏,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第十盏,洗手蟹、鱼假蛤蜊;第十一盏,五珍脍、螃蟹清羹;第十二盏,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第十三盏,虾橙脍、虾鱼汤齑;第十四盏,水母脍、二色茧儿羹;第十五盏,蛤蜊生、血粉羹。除却这些,另有插食炒白腰子、炙肚肱、炙鹌子脯、润鸡、润兔、炙炊饼、炙炊饼脔骨,一应物什虽不比从前正经席面,却也是我任店处,如今最能拿得出手的诚意。”
任店,某厢房内,
一一将跟前的好物都做了介绍,任店处大掌柜的面上倨傲之色自始至终未减,刻意做出的铁骨铮铮的态势,任谁瞧了,都是强作镇定。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世人虽都不全是读书的主,可眼见为实,任谁眼见着自个的家国都保不住,在敌人跟前,都不会多出个好脸来。
看一人便能见全章,如今这东京城虽还不是大金的囊中之物,可大半,已经是失了。
“本王当日对柳厨说的,依旧作数。”
目光越过张氏落到沉默站定在张氏身后的柳程面上,看着头几乎低到地底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小子,金兀术嗤笑出声,飞快起身却明显是踉跄不少的动作,只消是个有眼色的,都轻易能看出这位“来客”是受了伤。
想起前番流云仿若变戏法一般给自己的这一众好食材,张氏的眉头蹙起,到底也是默默压下心头的疑惑领着一众人便是往外走,临了还不忘将门轻轻掩上的态势,任谁瞧了,都得说一句,“周到”。
任店处,到底是,卧虎藏龙。若非是不合事宜,他倒是真想将一众老的小的,个个都掳走。
和聪明人做事,总是少些麻烦不是。
面上嗤笑一声,金兀术的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跟前还是保持原样的柳程,面上的笑也是尽数消失,“柳厨费尽心思做这许多好物,正是你们大宋之地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一颗枣?”
“王爷这般说,却是抬举柳程,一介小民,如何敢对金国贵客不利!”
“李将军,是你。”
“柳厨今日替本将军设宴,军中上下,皆感激不尽。”
仿若浑然未觉金兀术面色难堪,李纲却是躬身对着柳程行了大礼,方才低眉垂首的柳程此刻已然是站直了身子,堂而皇之竟是受了李纲的大礼,“柳程为大宋子民,得将军所用,甚是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