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华妃高坐锦榻,丽嫔和曹贵人陪侍坐在左右。
“娘娘,这些日子惠贵人还在养病,皇上也没去看她,害得我白白担心她在千鲤池出事连累娘娘呢!”丽嫔放下手里的玫瑰酥,眸色轻松。
华妃挑了挑入鬓的长眉,红唇微勾,一抹淡笑溢出唇角,高傲的眼神在丽嫔脸上扫过,而后又看向低头逗弄孩子的曹贵人。
丽嫔的粉面通红,她本就是个明艳的女子,此时更是面如火烧的云霞。她本想讨好华妃却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丽姐姐,虽说千鲤池离翊坤宫不远,但此事也和娘娘无干;再说满宫上下,娘娘是最得皇上宠爱的,自然是无事的。”曹琴默温温柔柔地说着,笑容浅浅,她容貌寡淡但一双眸子却很漆黑深邃,言语嫣嫣却十分很有调理,听起来十分悦耳。
丽嫔听罢满脸含笑,忙不迭地应是。
“好了,丽嫔,以后长点脑子,不要听风就是雨的,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就自乱阵脚。”华妃抚着压在鬓角上的缠丝点翠双心钿子,眼神轻飘飘地望着她,“我乏了,今就到这吧。”她懒懒地摆了摆手。
丽嫔和曹贵人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曹贵人,你留一下。”华妃忽然出声,二人身子一顿,曹贵人忙折身,丽嫔看了看华妃和曹贵人,见无人理她,只能讪讪地走了。
“娘娘?”
“丽嫔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你是个谨慎的,这次千鲤池的事情丽嫔不知,让你的奴才把嘴巴闭紧。”华妃语气严厉,丹凤眼的眸色暗了暗,嘴角紧抿。
“娘娘,您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华妃蹙眉。
“沈眉庄不是蠢人,我想她应该能猜到此事和娘娘相关。”温宜公主已被嬷嬷带了下去,曹贵人为华妃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华妃挑了挑眉,轻轻地吹了一口,微微抿了下,“沈眉庄已经知道了。”
“什么?”曹贵人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旋即用手捂住了嘴,“娘娘,所以您才放了她的侍女。”
曹贵人不是个糊涂的,她马上明白眉庄不愿意得罪华妃,也得罪不起。
她的头微倾着,低声细语道:“娘娘,您放心,我这边的人嘴巴向来是严的。”
华妃脸色淡淡的,随意地摩挲着手里的翡翠石榴如意,“那就好!好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曹贵人微微福了福身退出。贴身侍女音袖扶着她出了翊坤宫,她接过嬷嬷怀里的温宜,亲了亲,沿着长街步行回去。
一碧如洗的蓝天高远,几朵如絮的白云肆意地飘着,热烈的阳光肆意地洒向紫禁城的万物,二等侍女兰锦赶紧将随身携带的大伞张开,为曹贵人和她怀中的温宜公主遮挡近无时的日头。
音袖偷看她脸色微僵,低声细语安慰道,“小主,华妃娘娘的脾气从来都是大的,连皇后都让她三分,您别气坏了身子!”
曹贵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华妃有皇上的宠爱、强大的母家,自然气焰嚣张些。可恨我只是个位份低下的贵人,既无皇子也无家势,只能依附于她才能稍有保全。”
她们主仆几人边说边走,按照曹贵人的位份她还不能乘肩舆在宫中行走,不管去哪里都只能是走着,前面就是千鲤池旁,曹贵人停住了脚步。
千鲤池旁垂柳依依,清风拂过池面,波光粼粼,池中各色锦鲤游来荡去,风景甚是清爽。
她望着女儿娇憨的睡颜,可爱粉嫩,心底一片柔软,这是她此后漫漫余生唯一的牵挂,也是她百般讨好华妃唯一的理由,她一定要为女儿挣一条阳光大道,要让女儿此生富贵。
华妃待人严厉,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却出手大方,也赏了曹贵人许多金银宝物,但她为了女儿日后生活能够肆意,对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颇为抠搜。
音袖是自她入宫后就跟着她,一直兢兢业业服侍她,曹贵人对她也不是十分大方,但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她献出自己的生命都会毫不犹豫,何况她人。
她低声道:“音袖,我为了温宜是什么委屈都心甘情愿的。只是苦了你们,跟着我这个无宠的小主,平日的吃穿用度怕是连新入宫的莞贵人和惠贵人身旁的宫人都不如呢。”
音袖是宫中分配给曹贵人的侍女,她家境困难,父亲早逝只留下寡母幼弟,她入宫的目的就是希望家中光景能够好一些。可运气似乎不佳,服侍了曹贵人这个不得宠爱也无母家帮衬的主子,除了可怜的月银,很少能够得到主子的额外赏赐。
这倒不是音袖贪婪,作为嫔妃的贴身侍女,满宫里也就曹贵人的宫人寒酸。虽然在宫中倒是不愁吃穿,但音袖还念及宫外贫寒的家人,更何况贵人时常需要她打探消息,这也是一笔开销呢。
再有,自从曹贵人生下温宜公主后,心思上不免为公主思虑多些,在为华妃做事上难免有时不合华妃心意。华妃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对曹贵人也会多有斥责,连带着伺候的人也是殃及池鱼。
音袖心内虽有不满,但不敢显露,她扶着曹贵人并排向前,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晦涩的笑意:“小主说笑了,小主待奴婢很好。”
主仆几人抱着温宜不敢逗留,很快就回到了曹贵人宫中。
太阳正盛,皇城的杨柳仿佛不能承受此时的酷热,都垂下了头。
耳房里的音袖和兰锦坐在炕桌两旁,各自猛灌了一杯凉水,才觉得胸中的燥热慢慢散去。
“姐姐,前几天惠贵人宫中的采星来找我。”兰锦放下粗粝的瓷杯,那杯沿已经出现细小的豁口,她向音袖探过身去,在她耳边低声道。
音袖惊得赶紧起身,撩开门帘四处张望,外间和窗外一个小宫女或小太监的身影都没有。打眼过去没人靠近耳房,折身重又坐回,抬手就拍向兰锦的肩背,低声喝道:“死丫头,不要命啦。”
兰锦撇了撇嘴,随后嘴角努向东厢房的卧房内,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的绯红,在音袖耳边低语:“姐姐,你别怕,采星是我的老乡,我们都是葛庄人。最近才知道的。”
“她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