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袖,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吗?”曹贵人大悲之后,冷静下来了,只是太冷静了。她的声音似是那地下的寒冰,表面上看清清透透的,但是却让人不寒而栗。
音袖颤抖的手为曹贵人端上一盏茶,连声音都颤抖道:“小主,兰锦刚刚与那人见过面。兰锦说您的叔父说沈眉庄自幼在京中外祖汪家时候不多,基本是在随父亲在任上长大,没发现她与果郡王有过来往。”
曹贵人刚刚听完女儿的事情悲愤许久,终于决定要尽快为华妃铲除或夺走沈眉庄的宠爱,她在女儿的周岁宴席上见沈眉庄与果郡王琴笛和谐,猜测她二人以前肯定认识,她要用这件事夺取沈眉庄的宠爱。
就算是模棱两可的影子也可以,皇帝的脸面或尊严是不容有失的,就算莫须有的事情也不可以,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沈眉庄和果郡王竟然一点瓜葛都没有?!
音袖人绝望了,女儿还在等她,而这边又是这样的消息。她抬起手猛地捶着自己的额头,一下一下像雨点似那般密集。
音袖吓坏了,忙上前去拉她的手,哪知曹贵人心灰意冷之下一挥手,音袖被甩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手正要压在刚刚和她一起跌落的茶盏碎片上,血哗地流了出来。
音袖边用帕子按着伤口,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嘶嘶地吸着冷气,低声道:“小主,沈眉庄和果郡王不沾边,但您叔叔说甄嬛和果郡王似有过交集。”
曹贵人啊地一声,猛地抬头,下一秒急急地蹲在音袖身前,紧紧地握住音袖的臂膀,一叠连声地追问:“快说,快说,什么时候?”
曹贵人的尖尖的十指似乎陷入了音袖的肉中,音袖疼的脸都白了,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嘶嘶地吸着气道:“是他们小时候。”
曹贵人愣住了,也呆住了,她慢慢地放开了音袖,向后瘫坐在地上。她那深烟红绣萱草似锦的宫装被她胡乱压坐在地上,头发有些散发,零星的几枚珠花堪堪地坠着。
曹贵人久久地坐着,默不作声,音袖也不敢起身,兰锦她们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都不敢进来。
曹贵人今日连番受到打击,她的脑袋似乎被灌满了砂浆,木了,混沌了,没有一丝想法了。
她就想这样永久地坐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但女儿可爱的小脸霍地浮现在眼前。
她终于活过来了,她缓缓站了起来,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像是自言自语:“就算没有我也能说成有,更何况有那么一点点。”
音袖看见她轻轻地笑了,那笑浅浅的,但又是那么毛骨悚然,音袖不禁打了个寒颤。
“音袖,兰锦说甄嬛和果郡王是怎么回事?”
皇上自从那次在翊坤宫留宿后又许久未去了,进入后宫也是按照惯例去皇后宫中,除此以外多是去碎玉轩和存菊堂。
华妃自府邸起就是最受宠的女人,她从未遇到过让她放在眼里的对手,即使是皇后,她也不放在眼里,直到甄嬛和眉庄出现。华妃感受到皇帝的冷落了。
明明那晚皇上对自己很好,怎么会这么久不来翊坤宫呢。
翊坤宫里的宫人的日子又不好过了,曹贵人的心情更是低到了谷底。
眉庄闲来无事,去了敬嫔那里和敬嫔下棋。不下不知道,敬嫔的棋艺非常高超,半天三局下来,眉庄竟输的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中午二人弄了个小锅子吃起来,因天气渐渐有些冷意,秋风吹起、树叶簌簌而下,在殿里弄个清汤锅最是享受。
吃过之后,眉庄就带着采月和敬嫔告辞,刚进入内殿,采星忙迎上来。
“怎么了?”眉庄一边说一边脱下花盆底坐在小炕上。
采星身体前倾,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启祥宫的音袖想见您。”
“启祥宫?”眉庄十分诧异,眉毛微微上挑。
“是。”
眉庄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采星讲宫女们当差时偶有遇到就会闲聊几句才发现她和兰锦是老乡。兰锦在启祥宫当差,曹贵人无宠又无家世虽有华妃的照拂,但日子过得也普普通通。曹贵人对下人又颇为抠搜,即使华妃大方打赏,曹贵人都为温宜公主着想,很少打赏下人。即便是温宜周岁宴,收到了皇上皇后太后和众多嫔妃的礼物,也仅仅给启祥宫奴才们办了一桌寒酸的酒席,宫人们对其小气早有不满,尤其是年纪大些的宫女,都想攒点钱到时好出宫谋生活。
音袖本是曹贵人贴身宫女,第一心腹人,虽有不满但也不愿愿意追随。谁知,前两日,竟然受了伤,流了许多血。音袖和兰锦是好姐妹,心灰意冷之下找兰锦诉苦,兰锦平时多得采星照拂,所以就想干脆找惠贵人得了。
眉庄沉思默默,而后对采星说:“你让她天黑之后找个她方便的时候来存菊堂见我。”
采星答应出去了。
天黑之后,眉庄让采星守在角门处等音袖来。不久,采星带着一个穿着苍绿色绣豌豆花的丝棉宫女装的女子走进来。
“音袖给惠贵人请安。”音袖福身行礼,声音低低的,但却十分清楚。
眉庄让她不必多礼,并命采星给她搬过一个锦礅坐下,音袖谢过轻轻地斜着身子坐下。
眉庄打量着她,只见她小小的鹅蛋脸,细小的眉眼,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但肤色有些暗沉并脸上脸颊处有几粒小麻子。
这是个心思机灵的滚。
眉庄打量了她许久,久到音袖有些发慌,她紧张地绞着双手。眉庄终于端起手边的茶盏,隔着那氤氲飘浮的水汽问:“听采星说你想见我,难道你不知我和曹贵人势同水火吗?你不怕她知道?”
音袖有些颤抖,面色有些发白,但声音却坚定,她低低道:“我相信兰锦,兰锦相信采星,而采星是贵人的心腹,那我就相信贵人不会出卖我。”
眉庄笑了。
上一世她对宫人们多是端着主子的架子,从不肯亲近半分,今生不会了,这些宫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她们也能坏事当然更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