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几个月,平静似乎又长大了些,但仍旧像个小肉丸子,骑在精壮的鬼猿背上显得十分滑稽。
她揪着鬼猿的毛,一路喊着“折澜姐姐”就扑过来,折澜唇角微弯,使了道神力将她托住,一只手抱在怀里。
“鹤年哥!”
宁鹤年仍旧有些不适应,不过也不耽误他对小肉丸子的喜爱,把人从折澜怀里接过,小心翼翼抱着。
“平静!这些日子没有你,都没人跟我一起……哎呀,别提我多孤单了!”
平静眼前一亮,附耳低言:“那折澜姐姐和大师姐可有进展?”
宁鹤年嘿嘿一笑:“岂止啊,她们两个……唉?”
怀里一空,宁鹤年下意识抬眼,瞧见了一个穿着红衣,步履轻缓走向这边的美人。
美人的手里,提着刚才的肉丸子平静。
折澜忍不住笑,看这行云流水的熟稔动作,想必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擒住平静了。
“好不容易守规矩叫一次门,你倒是出来得这么迟。”
纵兽秀眉微蹙,瞧了一眼宁鹤年,又收回视线:“怎么每次来都带个客人,这个又怎么了?”
折澜笑着摇摇头:“进去说。”
平静不死心地想知道“折澜姐姐和大师姐”的二三事,朝宁鹤年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宁鹤年跟在折澜身后,接收到信号,主动要求:“这位姐姐,要不然我帮您照顾平静吧。”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就该去一边儿玩去?
但纵兽只是睨他一眼,甚至换了一只手提着平静,把她拿得更远了。
她的凤眸浮现冷意,是威胁平静的:“若再不安分,就去陪青鸟。”
平静瘪瘪嘴,肉包子小脸马上出现一些包子褶,然后垂下脑袋安安静静被提着,一声不吭了。
纵兽这才转回来:“阿澜,你继续说。”
折澜看看宁鹤年,再看看平静,无奈笑笑。
好嘛,看来门板上青鸟旁边的挂环是挂小平静的。
不知为何,她想起那个画面,还觉得有些过可爱的好笑。
两人边走边说,把刚刚在参山谈的事转述给纵兽。
走到正厅时,纵兽松开平静,接下来的话涉及更要紧的关键,即便她知道了宁鹤年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
“带着你的小客人去外头玩。”
白皙的手推推平静的背,平静这才重新笑出来,招手骑上鬼猿,带着宁鹤年去外头。
因为她腿太短,走得太慢了,不骑着鬼猿根本追不上。
纵兽的眼神一直追着平静走出小走廊才收回视线。
瞧她好似抓不稳当似的,不然寻个空子给她做个缰索?
折澜探过上半身瞧着她:“若这么担心,何必还把他们赶出去?”
纵兽回神,歉然一笑:“抱歉,实在是这个皮猴子整日不得安分,平白闯出许多祸事,叫我一刻都不能放松。”
从前纵兽一心远离俗世,整日与群兽为伴,虽仍旧冷艳妩媚,却终究少了些温度。
一开始折澜还觉得自己叫她帮忙照顾平静是难为了她,现在看来,显然,她乐在其中。
念及此,折澜升起逗弄的心思:“我看平静如今也能随行了,不如我这次就带她一起走算了,免得在你这儿如此闹腾。”
纵兽一愣,不动声色开始挽回自己刚刚的说辞:“多数时候都乖巧得很,外头的灵兽愿意来找她玩儿,倒不用我费什么心。”
她装作刚刚回神的样子问折澜:“你刚刚说什么?”
折澜忍俊不禁:“如此舍不得便直说,还找什么台阶。”
纵兽唇角微抿,尴尬不语。
折澜勾着唇角:“不瞒你说,如今多了一个宁鹤年,我要做的事更多了,平静大概还要再由你照顾些日子。”
纵兽明显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就开始为折澜担忧。
“这么说来,如今的败岳,不就是当初谋害恕浊的人。他仍在拂云阙,其他人会不会……”
折澜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向后靠在椅背上:“若自己担心,不如回去问问,我可不告诉你。”
纵兽看向她,眸中多了些许嗔怪的意味:“怎么,如今也跟我开起玩笑了?”
折澜笑过,认真道:“有一件事是一直没有同你说的。象苍的实力和我们五神关系密切,若我们五人有一人缺失,她的寿命便会只余人间的百年。”
“什么?!”纵兽惊讶到站起,折澜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却也顾不得安慰她。
“我在人间帮助楼听许飞升,渡劫,也是为了五神能够归位,让她免去这场灾厄。”
纵兽缓缓坐下,想起分别前看到的最后一眼的象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那日她凌空而立,眸中无风无波,平静至极,似乎冷漠到极致,执意要降下神罚。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被心结困住这么多年,竟然忘了去想,为何最多愁善感的象苍会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冷漠。
折澜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坏的就是,我一直以为我至少还有六十几年的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山神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离位了,所以这时间,还要再扣起码二十年。”
纵兽的手倏地收紧,不可置信地看向折澜:“……四十,四十几年吗?”
折澜的眼神如她一样痛惜:“或许不足四十,确切的,我并不清楚。”
纵兽的手慢慢握紧,抛开那些年的旧日恩怨,她和象苍曾是相伴多年的挚友,她们一同游山玩水,寻找其余四神,是多么快活的日子。
只可惜,只可惜时过境迁,这消息突如其来,叫她一时难能接受。
折澜心中满是郁结,这些苦闷块垒并不是光凭叹息就可以排解的,把这些内情说给纵兽,也不过是因为注意到象苍对她的十分想念,所以想给她们一个了解对方的机会罢了。
说到底,她们仍旧是时时挂念对方的,纵然之前因为泉漾的事生出嫌隙,可生死当前,再多的嫌隙,也该有法子填平不是吗?
难道真的要为了争这口几百万年的怨气,而错过一生挚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