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开南的话,犹如一道霹雳,击中了叶直的心灵,他虽然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却也和师父经历过不少事,他的心思和想法虽不算成熟,但也绝不简单,更何况他还是一路做贼,心虚有时还是难免的。师父教导他去偷为富不仁的人,叶直其实也不明白其中的用意,贼就是贼,难道还分好贼和坏贼吗?但他本能地也不愿去偷盗穷苦人家,甚至偶尔还会把偷来的钱财分给帮助过他的穷人,可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为了什么心安,或是为了什么正义公平,他只是想这么做,他有时也在想,这些好人们不应该过这样的苦日子。
但其实叶直自己也不明白,他这种朴素的想法和做法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个贼,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他只是想修元,只想活下去,他不想轻易地死去。离开洛城后这一路,他都没受到什么生命威胁,也没陷入过什么危险境地,和七灵元修团也只是点到为止,和古宇、冀洛冲同行也很自在开心,在庄怡镇还收获颇丰,结识了万当屋的万老板。但叶直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快乐和平的时光,幽魂阁还在对他进行追杀,国师府不知道有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盯着自己,师父陈寻空去哪了现在如何,而自己的气海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何朱婷芸和王北巅的本体元宝会储存在自己的气海,而朱婷芸现在的状态他同样很担忧。这么多的问题堆积在一起,叶直的心思很难轻松起来,而邹开南的话叶直有一些感触,但他并未真正思考出什么来。
叶直只能无奈笑道:“开南兄说得没错,世道确实不该如此,可命数自有天定,谁也不想过苦日子,谁都想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可又能怎么办呢?普通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即便是元修,低修为的元修在面对神元或庞大的元修组织,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吧。更不要说青元国了,皇帝或是其他什么人存在的价值,我是无法估量的......”
邹开南摆了摆手道:“一个人的价值,并不是他天生就决定好的,而是取决于他后天的选择和成长。我是不相信命数由天定的这个说法,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很渺小,但千千万万个人聚在一起,有着相同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就会化作非同小可的一股力量,连天地都会为之震撼,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低修为的元修。”
见识过洛淑和逍遥剑神安无咎力量的叶直,对邹开南所说的话并没有产生任何共鸣,他内心甚至有点感觉眼前这个人说话有些空,是幼稚还是太理想化了呢?他也说不清楚,如果一群蚂蚁真的能咬死一头大象,那领头的蚂蚁恐怕也不是一般的蚂蚁吧,叶直也并不想反驳邹开南,只想简单表述自己的看法,他叹了口气道,“开南兄,如果真如你所说,这让天地都震撼的力量能带来和平吗?那为什么渝州百姓还过得这样的生活?为何几百年来,青元国的皇帝都出自同一氏族?诺大的青元国就没有其他人想做皇帝吗,那些世家大族,宗族门派有过改变吗?”
邹开南同样叹了口气,“唉,是啊,几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可向来如此,便对么?”
叶直愣住了,这句话的冲击力,比邹开南之前说得加起来,威力都大。他皱起眉,仔细回味着这句话,“向来如此,便对么?”
向来如此,便对么?
邹开南后面说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了,叶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叶直只是个贼,他无力改变什么渝州现状,改变什么青元国,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命运,未来还是道路之类的东西,他也从未关心过,一直以来除了自己之外,他唯一关心在乎的,只有他的师父陈寻空。但在京城分开之后,他结识的人越来越多,与他同行的人也越来越多,相遇离开,各有时候,但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一个人了。
叶直不敢不相信命数,因为那是洛淑所言,他的未来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一路向东。可人活着,不能单单只是为了活着吧,他想安安稳稳地修元,他也不想过逃亡的生活。叶直又想到了在庄怡镇遇到的万老板,万化生跑到渝州来生活,并非出自她真正的意愿,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故乡去吧?旁边这位邹开南,一看就是出生在富贵人家,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是他天生双腿不便,但他并没有自怨自艾,把自己锁在房间内,而是四处游历,寻找志同道合的人,想为青元国的普通老百姓们做些什么,想要去对这世道做些改变。自己真的有资格,去评价他的想法幼稚或是太理想化吗?叶直内心悄声对邹开南说了声抱歉,真心想为他人帮忙的人,理应获得尊重。
叶直接着想到了正在开心驾车的古宇,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他原本是洛城护卫统领,和副城主乐宇关系要好,又有一手练兵的本事,洛元门事件后,怎么说都有着远大的前景。可他说放弃就放弃了,和他这样的小贼同行,还愿意称他为老大,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但即便是在这样的路途中,古宇他依旧很热心肠,他愿意伸出援手去帮助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许他在庄怡镇酒馆是真的喝醉了,但他还是救了何婧初,救了邹开南,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吗,值得吗,可古宇似乎从来没有怕过,他就是这个性子,遇事不平拔刀相助,可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古宇成为同伴呢?
叶直无声地笑了笑,冀洛冲在他的影响下,也变得稍微不那么闷,不那么沉默思索了,连自己也不能说没受到他的影响,这种改变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