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招了一批新人,管家给我们介绍了他们,思来想去也就是家里有老婆,要养家的男人。
他们中也不缺乏其他时代的人,只是被困在这种时代,无可奈何。
他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上山砍柴,而我则跟在他们身后。路上的石子几乎把我的鞋子磨破了,走路都压脚板。
水田里的蛤蟆呱呱叫个不停,树上的知了也在声嘶力竭呐喊,山下的池塘里,荷花已经展露出花骨朵儿,上有蜻蜓在嬉闹。
“你怎么来干这种粗活?”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问我。
“他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我说,“在花家干活都是粗活,那些女丁还有人手脱臼呢。”
“那姐姐你几大?”
“我不记得了,自小就被父亲卖入花家,也不过寿日,哪里记得?”我问他,“那你几大?”
“十四岁。”
“十四就有老婆了?”
“有个童养媳。”他憨憨地说,可随后叹了口气,“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在我们那里,我顶多就是初三,哪里会想到娶老婆这种遥远的事情。以我的聪明和勤奋,以后肯定会考上好的大学,越过一望无际的平原,逃离种田的苦命。到那时,我一定带着我那没有念过几多书,早早就养家糊口的父母出来见见大城市的繁荣。”他说时满目的向往,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眼明亮如星。
“哪里人呐?”我问他。
“河南。”他反问我,“那你呢?”
“江西。”
他愣了一下,似乎在他的大脑里面没有搜出这个地方,好半天都没有开口。也许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问我,面露尴尬。
这时候之前帮我的男人开了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江西,才子之乡。”他笑着说,“我未去过江西,里面山路重重,如今更是野兽的栖息地,人迹罕至。”
小少年问:“你来自什么时候?”
“2123年,你呢?”
“2023年。”他又看向我,略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那你们彩礼是不是好高?”
确实,在网络之上,大家都说我们彩礼高,可是那些念叨彩礼的人有几人来过江西?又见过这边那些市的人?问过几个人彩礼?我说:“因人而异。”
“那你呢?”
“我早早就辍学了,为了所谓的爱情,离开了家乡,去了他的老家,后来他们瞧不上我,说我没文化,离婚了。”我笑着对他说。
他似乎有些心疼我遇人不淑,开口安慰我:“那你还年轻,可以再重新读书。”
“我没文化,连养孩子都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我话都没说完,他忽然打断我,“不说这些伤心事,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大家看向我,才发现我哭了。
可是这只是我说的谎话,为什么会哭了?因为谎言编得太真实,所以代入了自己吗?好奇怪,我明明不该因为这种事情哭的。这么多年我撒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谎言,从来没有因为编得太惨而流泪。
几人都没有再开口,直直朝山里走去。
山里虫子多,带路的人用柴刀砍掉了杂草,忽然有一条蛇飞速爬过去,吓了我们一大跳,很快又冷静下来,继续前行。
我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角,几乎碰着他的脚跟在往前移动。
“小心点儿,见到了什么要跟我们说。”他让我走在他的前面,“这里坟也多,你走路当心点,不要踩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