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秦烟受惊的目光下,顾自洒脱坐下。
他斜睨她一眼,“太热了,你不觉得吗?”
话音一落,她这才放下提防的心。
转而意识到他在作弄自己,抄起一捧水往他身上泼去。
“莫要这般吓我!”
云知行好笑不已,擦去脸上水珠,“怎么就变成吓你了?”
秦烟气呼呼地回了原位,两人一个在水里,一个坐岸上,竟也十分和谐。
他双手撑地,同她一起赏月。
“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来泡温泉么?”
“自是记得。”秦烟拾起一片花瓣,细细把玩。
“以前我便想着,若有朝一日,可以让你天天来,那你得有多开心。后来想想,这样也不好。”
“为何?”她丢了花瓣,回首疑惑看向他。
云知行伸手揉了揉她发间,语气带着宠溺,“那样你身上的皮都泡皱了,不好看。”
脑海有了画面,两人相视一笑。
以前的他们,定然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个心愿会实现。
云知行没说出口的是,他想为她做的,不止这些。
他想站上王权的至高处,那样便有能力护着她,她可以做遍儿时想做的事。
至于旁的,一切有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伤害她。
从前他没有实力,不得已让她受了伤。
可是从今以后,他定会将她护得周全。
过了会儿,秦烟怕身上泡皱,嚷着要起来。
他拾起外裳,自觉走开。
待他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她才敢起身。
今夜自然宿在了行宫。
她睡在里间,他则守在外间榻上。
月影深深,云知行靠在软榻,静望窗外。
“你睡了吗?”秦烟的声音传来。
“怎么,烟儿睡不着?”
隔着屏风,秦烟隐约看到他侧卧的身影。“想起太多儿时的事罢了……”
云知行不语,忽闻她声音低迷,“哥哥,我想我娘亲了。”
她的娘亲,一直是两人约定俗成、不能提之人。
可她找不到人倾诉,只得说与他听。
云知行眼神微变。
她娘亲是凌贵妃的贴身宫女,怎料那日云绍醉酒,这才有了秦烟。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当讨厌她。
可他,偏偏维护她得紧。
“还是个没长大的女娃。”
“不论我什么年纪,都是我娘的女儿。真想看看她,若是她还活着,现在是什么模样呢……”
还未记事的年纪,她便失了娘亲。
宫中人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娘无颜再见凌贵妃、自寻短见的。
也有说凌贵妃恨她至极、使了手段……
如今过去十余载,她快要忘记娘的模样。
若是她还在,一切会不会不同呢?
秦烟望着那轮明月思索,然不得其解,渐渐沉睡过去。
再没听到里间的响动。
云知行轻叹了口气,愧疚更甚。
鸟雀在树枝上鸣啭,新的一天开始了。
泡过温泉的缘故,秦烟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到了大天亮。
起身的时候,并未见到云知行的影子。
宫人说太子回去上早朝了,让她玩好再回去。
天还未亮时,他便走了,见秦烟睡得香不忍叫醒她。
一个人在此,倒没什么可玩的,没一会儿她也离开了。
行宫外,轿辇早已备好。
这倒像是云知行的作风。
他素来体贴周到,令人挑不出毛病。
千里外的安都,将军府内。
宁枭正练习着重拾刀剑。
他脚步不稳,一招一式间,握着长刀的手颇为吃力。
清早,日头还未起来,可他早已满头大汗。
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在这上面受困。
这些日子,他渐渐可以起来行走。
原先如家常便饭般,简单的舞刀弄枪,现在却连拿起都费劲。
他紧皱着眉,汗如雨下,仍不想休息一分一刻。
挥转间,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
赶来的绿映焦急上前扶住他,“将军,你还得多休息,先不要碰这些的好。”
他一把推开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明明都站不稳了,他依然重复手上动作。
绿映不忍心,继续劝他,“将军,来日方长,你先修养好再练也不迟。”
来日方长?
他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还想去找秦烟。
绿映说是她救了自己,可他不相信,那场梦不像梦,更像现实。
何况他不相信秦烟想杀他。
她已决绝要离开,都不想与他有半分联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也去问过秦明,可秦明的说辞和绿映如出一辙……
不论如何,他都不想就这样放弃。
他得早日恢复好。
绿映知他心意已决,劝不动,当下只得再想法子。
兰心和秦烟走了,如今府上只有她。
而宁枭心思在旁的事上,也未想过赶这对孤苦无依的双生子离开。
她俨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样。
眼下宁枭不管事,府上的人亦是唯她是从。
不过,远远不够,她还得想个法子,在府上稳下来。
看着院中专心练武的宁枭,她脸上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养病多日的云绍,这一天召见了太子。
这段时日,皇后和云礼经常来探望他。而云知行整日忙于公务、难以抽出时间来。
不过朝中,无人敢诟病。
寝殿里,云绍靠坐在床头,看着丰神俊朗的男子走近。
他身上锋芒难掩。
这一个多月时间,云绍听说了许多太子监国的决策,比起自己的保守,他要激进的多。
甚至有些,急功近利。
可结果往往是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闻太子近日繁忙,朕想见你,还得多次传召。”
云知行恍若不知他话中的讽刺,恭敬行礼,“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云绍嘲讽一笑,“如今的南胤,还有谁能降罪于太子、说一句你的不是呢?”
“父皇近日身子可好些?”
云绍轻哼,目光直锁住他,似要将人看穿。
云知行不以为意,又说道,“儿臣虽不能伴驾左右,但每日也听太医的诊断,父皇似乎快痊愈了。”
“让你失望了。”
皇室的父子,没有寻常嘘寒问暖,只有针锋相对。
云知行一贯温润,外表看起来便是翩翩公子。只有云绍能透过他表面,看到内心深处的东西。
他开门见山,“太子现下,终归是如愿了。”
“儿臣不解,请父皇赐教。”
他的伪装着实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