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完就放回去吗?”云绫华问道。
“如果不放回去的话,你准备怎么弄?”上游谈笑之间又抛了一竿。
“可以吃掉嘛。”埃雷拉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有点幽怨地回答。
“你不是嫌鱼刺多吗,而且鲫鱼还是鱼刺特别多的一种鱼。”
“老爷,鱼刺伤不到我们的。”
“但你吃东西又没意义。”
“这不都钓上来了吗。”
“可是刚才也放回去了啊。”
“我们把钓上来的鱼养在鱼缸里怎么样?”罗心莲见我和埃雷拉正在斗嘴,就尝试着转换话题。
“那何必呢,”云绫华摸了摸她的头,“让它自由一点生活不是更好吗?”
“就是这么个道理。钓它只是因为钓上来的时候很爽,不是因为要拿它来做些什么别的。”上游挥了挥手。
“哥们可真是位特别的钓鱼佬啊。”林海阴郁地笑了笑。
“他这种钓鱼佬就算空军也一样心平气和,值得尊敬啊值得尊敬。”我默契地接着林海的话说了下去。
“不靠打鱼吃饭是这样的。”林海故作深沉地回答道。
“我本来也用不着吃饭。”上游吹起了口哨,“志仁,你觉得好玩的话,要不这一竿换你来?”
“那我要下一个!”埃雷拉贪婪的目光已经暴露了她的打算。
“再接着呢?”上游看了看后面的几位,“准备怎么决定顺序?”
“喂,我可还没决定我要钓!”我的话没有得到上游的理会。
“莲莲先来,我可以最后。”云绫华自然一如既往地宠爱罗心莲。
“那我就中间吧。”林海挠了挠头,“虽然怎么样也都可以啦。”
“那就这么说定了,”上游庄重地宣布,“每个人必须钓上来一条,没有钓上来就不要回家!”
“喂,上游,你能不能不要……”
“志仁哥,鱼咬钩啦!”罗心莲急切地伸手指向河面。
“这么快?看来我运气还行啊。”我连忙扭回头去,浮标确实被扯了下去,我的手也很清晰地感受到有股力量在水下拖着鱼竿。
绝对不会错,这是一条大鱼!
“我有点体会到钓鱼的乐趣了。”我忽然开始高兴起来,扎稳脚步,双手紧紧握住鱼竿,重心后仰,开始和水下那条粗心的大鱼较起力来。
我的动作充分地引起了同伴们的注意力,大家都兴奋地看着弯曲的鱼竿,期待我的战利品。
“喂老柯,你小心点别掉河里去啊。”林海走到我身边来,我知道他想帮我的忙。
“我不会的,”我吃力地把鱼竿往反方向拉,“第一条鱼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这鱼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不过我还是有自信能打赢这场战斗。
真是不自量力的鱼啊,我连海王龙都没有怕过,难道还会无法战胜你吗?
我用上手臂的每一块肌肉,咬起牙,一鼓作气把那条顽抗的鱼拖出了水面。
就在那一刻,我们每个人都凝聚起惊叹的目光,紧盯住鱼线的末端悬挂着的……
一大块破布。
短暂的沉默。
“呵呵呵哈哈哈哈!”埃雷拉先是努力地尝试憋笑,失败笑出第一声以后索性就指着那块破布放声大笑起来,给我象形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前仰后合。
除了尴尬又痛悔的罗心莲,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一副绷不住的表情,云绫华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来,帮我拿掉了鱼钩上的破布,“没关系,失败乃成功之母。”但我很清楚地听到她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念破音了。
“怎么回事啊连新手保护期也没有。”林海一边捂着嘴窃笑一边转过脸去,不想让他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
“至少上钩还蛮快的,也算运气好吧。”上游搂着我的脖子笑道,“下一个换小埃了。”
“好~嘞!”埃雷拉还在咯咯咯地笑着,向我伸出手,“老爷,鱼竿给我吧。”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失败,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我要再试一次。”
“喂,老爷,不能坏了规矩呀。”埃雷拉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平下去。
“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还是没成,我以后就都不钓了。”
“说实话吗?”上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绝对不假。”
“成还是没成用什么来判断?”
“呃……钓上来的鱼比我的中指尖到手腕更长就算成。”
“那也行。”上游打了个手势,“现在,我们静观其变吧。”
我吸了一口气,又在河边坐下来。
现在一场新的战斗开始了,众人屏息凝神地在河边摆出各自的姿态等待起来。
这是一场殊死的搏斗。既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热血沸腾,有的只是沉默的对峙。我,十六岁的智人,正在与不见踪影的敌人殊死搏斗。我的敌人异常狡诈,它穿行在水底幽暗的水草丛之间,谨慎非凡地觊觎悬浮在水中的肥美蚯蚓。我的汗水从我的脖子流进我的衣服,但我明白绝不能让炎热击败我,因为此时此刻,我还未真正在战争中接敌。
敌众我寡,但这只能让我愉悦。
众多的敌人意味着它们有极大的可能栽进我设下的陷阱,但我渴求的对手不是碌碌无为的鱼苗。我最理想的敌人,是生长着有力鱼鳍的大鱼,这些鱼的长度甚至能超过我的手掌。如果我战胜的仅仅是那些贪婪又稚嫩的小鱼,那么我的胜利也等于失败。
然而,我无法决定究竟哪一位敌人会上我的钩。
我只能寄希望于强敌的粗心大意。
我就这样坚守下去,把我的呼吸和心跳融入到大自然之中。我的双手颤抖的幅度减小了,在分道扬镳几亿年之后,肉鳍鱼和辐鳍鱼再次迎来了对决。
就这样,十分钟过去了。
我听到埃雷拉的哈欠声,不,我绝不能让这可笑的野兽扰乱我的心思。
虽然野兽并不是真正的敌人,但野兽的嘲讽却是敌人的利剑。
我万不可被嘲讽打断脊梁。
时钟就在这样的静默之中又转过了十分钟。
观众们紧张的期待逐渐转变为厌烦,就在那个时刻,浮标移动了。
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这个转瞬即逝的时机。
我猛然上提钓竿,在这一瞬间,胜负已分。观众们当中有人发出惊叹。
无法呼吸的鲫鱼在河岸上胡乱跳动,但一切已经无济于事。我长出了一口气,把鱼竿递给埃雷拉,轻柔地抓起落败的敌人,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家伙是不是之前上游钓上来的那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