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快要到来的一天,埃雷拉找到了我。
“老爷,”她这一次的态度比以往都要严肃,“我要和你谈一件事。”
“你说吧。”
“听我一句劝,别再宣传王朝的底细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在进行很秘密的宣传,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都是在和王朝作对啊,万一真的东窗事发……”她可以说是苦口婆心地规劝起来,此前,我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她。
“埃雷拉,我知道你的意思。”
埃雷拉吸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明白,就赶快停下,对大家都说一句,你之前都是在扯谎,那都是误会,不然,麻烦真的找上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上哪去后悔呢!”
她说的其实就是我担心的。
我不知道云哥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王朝到现在也没有找上云绫华。我只希望这种平静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最好永远持续下去。
我也觉得我们的宣传的效果连联盟的一成都摸不到,我也害怕王朝突然有一天找上门来。但每当这时,当我想起云的那双眼睛,想起反抗者们的战斗,我怎么也没办法让我自己对一切袖手旁观。
“对不起,埃雷拉。”我摇了摇头。
“老爷……”埃雷拉皱起眉头。
“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先离开小城吧。你尽量离我们远一些,到时候我也会告诉大家,让大家好好考虑是走还是留。”
“……”她低下头,在原地踱步几圈,然后犹豫地抬起眼睛看了看我,“你说的有理,老爷……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胆量,要是王朝真的找过来,我可能真的会害怕到把你们卖了。可能我确实是离远点更好,对你们和我都是。”
“是我没考虑清楚你们的感受,早些时候就该说了。”我叹了口气。
……
“小埃要走吗?”罗心莲瞪大了眼睛,她的话音里充满不可思议。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替她考虑考虑,”我对客厅里的复兴者们说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和大家提一提,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王朝有可能会找到我们,但是危险还是存在的,所以现在我希望大家表一个态,可以走的就考虑一下离开小城,再不然我和云可以考虑转学到别的地方。”
“我不走。”林海第一个回答道,“你们待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逃走。我的父母也住在小城,如果真的要走,我肯定得对他们解释,我觉得他们一时可能接受不了。”
“那我也……”罗心莲央求似的看看我又看看云,生怕我们离开。
我和云绫华的目光转向了躺靠在椅子上的上游,他一直没有表态。
过了一会,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吹了声口哨,“看我干什么,我要是走了,你们还有保镖吗?”
“那是我的工作。”利伯拉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那咱俩是保镖,这俩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你满意吧?”上游走上前来,伸出手胡乱摸了摸我的头发,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
我一边躲避上游那只粗糙的大手,一边和云绫华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中闪动着真切的感动和温柔,“谢谢大家。”
现状或许真的很恶劣,战争的阴云也始终在我们头顶上低垂。
不过,至少现在我客厅里的这一幕,是我一生中难以忘怀的光辉景象。
……
“那你就这么走了?”我们站在路边等待公交到来的时候,我这么对埃雷拉问道。
“走啦。”她惋惜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有谁能和我当路伴呢。”
“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埃雷拉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
“你的感想之类的呗。”
“啊,对于各位同志的大力栽培、鼎力支持,我表示衷心感谢,如今我的工作岗位将要调换,我与同志们将在不同的地点进行新的工作,我的内心感到深切的不舍与难过,希望分别以后,各位能够以我还在时的认真态度,把我没有完成的工作进行到底!”她突然一本正经地讲起了这些话。
“你这套话是从哪里学来的啊。”云绫华忍俊不禁地说道。
“别说的好像你干过什么工作似的,你个奸贼。”林海撇撇嘴。
“但是分别了以后,我们还是会经常联系的,对吗?”罗心莲又是不舍,又是期许。
“大概不行,”上游轻轻摸了摸罗心莲的头,“那样的话就和没分开没有多少区别了。”
“怎么这样……”罗心莲难过地走上前,突然抱住了埃雷拉。
“喂,小莲,你……”埃雷拉不知所措地张开双手。
“小埃,我们还要做好朋友啊。”罗心莲泪眼汪汪地看着埃雷拉。
埃雷拉忽然放宽了心,“一言为定。”
利伯拉走上前,把一千碎片转到埃雷拉的手中,“有必要的情况下你可以用这些碎片,不过情况稳定之后,你可得还回来。”
“小人保证记得!”埃雷拉谄笑道。
“小埃,”云绫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了,你记得要回来啊。”
“那肯定的。跟着你们我能大鱼大肉啊。”
“还有一件事。”我趁着车还没到,对她说道。
“啥啊?”埃雷拉困惑地回问。
“我给你把羞愧解除了吧。”
“老爷你就别说笑了,天下没这种好事。”埃雷拉不屑地摆摆手。
“你这样真的对得起我吗?”
“老爷老爷别念了别念了……”埃雷拉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我也没招你惹你怎么突然念起咒语来……”
“你现在看看还难受吗?”
“哦?”埃雷拉懵懂地放下手,随后转为惊喜,“还真的不难受了,老爷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您老十七大寿的时候我一定回来探望您。”
“解除了也不代表你以后就又能无法无天,”我走上前去指着她的肩膀说道,“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事情别再给我干了,不然我迟早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哟,车来了!”埃雷拉满口答应。
“再见啦!”
“再见!”
“拜拜!”
“再见啰。”
埃雷拉踏上公交车,嬉笑着对我们挥了挥手,车子载着她,驶向另一座城市。
……
与此同时,远在南美大陆的某处,热带的暴雨正在肆虐。
狂躁的风在雨林的边缘呼啸而过,午夜时分的平原笼罩在暴雨的统治之下。震耳欲聋的雷声间或造访浓重的乌云,豆大的雨点在赤裸的潮湿土地上砸出一个个坑洼。
这样一个暴雨之夜,有一个影子,正独自穿行在雨幕之中。
查兰杰知道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人外出,她展现出复兴者的模样并不会引起恐慌。
瞬膜将她的眼睛与脸上溢流的雨水相隔。
地上四处满起的水洼淹没了道路的痕迹,查兰杰只能在齐膝的浑浊泥水中寻找教堂的影子。
碰头的地方约定在一处废弃的教堂,当她站在雨中向原野极目远眺时,才隐约看到教堂模糊的轮廓。
……
查兰杰骑着本体来到教堂外的时刻,雨仍然不见小。
来到教堂前,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是一件令她安心的事情。
教堂顶上立着的十字架已然歪斜,老旧的石砌墙壁上爬满青苔,彩色的玻璃蒙满灰尘。在这里碰头,可以算得上是隐秘的了。
她遣散本体,走到教堂的门洞之前。教堂的木门许久以前就已经朽烂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法透过门洞看清教堂里到底有什么。光源的缺失让教堂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她确实感知到,她的同志正在里面。
她能嗅到同志的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得到接应。
她忽然想到上一次互相通话发生在十分钟以前。
这十分钟,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了。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她准备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以后再通话一次。
就在那个时刻,她遭遇了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