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李竹决定出门。
她心里实在是牵挂喻霄师徒三人,又想喝暖呼呼的汤,干脆用几块厚布裹上口鼻,拿着竹竿、丝线等出门去西山河钓鱼。
她还带了个小瓦罐,装了不少碎炭,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边钓鱼边取暖。
天一冷,基本没人出门,李竹一路穿过山间小路到达西山河,没遇上一个人。
她脑袋上还扣了个斗笠,斗笠里边缝了一层布,风也不能吹到她额头上。
冬日地龙不好挖,李竹就自己带了些碎肉,多是动物内脏之类的东西。
风吹不到躲在树后的李竹身上,却能把她屡屡甩出去的鱼钩吹回来。
李竹连着甩钩十余回,才终于把鱼钩丢进水里。
水面上的鱼线还是不安稳,一会儿被吹到东,一会儿又漂向西。
但幸运的是,鱼儿很快就上了钩。
李竹手一使劲,就把那鱼提起来。
鱼竿那头被压得弯下去,这是一条大鱼!
李竹只带了一个小木桶,这草鱼被放进去,只能憋屈的盘成一团。
怕鱼这么蜷缩着会死,李竹又把这有她半条手臂长的草鱼提溜了起来。
她把木桶装满水,又把草鱼直直的怼到水桶里,那看着生无可恋的草鱼很快活泼起来,顺着木桶边旋转,看的李竹嘴巴都张大。
不管旋转着跳舞转圈的大草鱼,李竹又开始乱七八糟的甩杆。
有一回那鱼钩被吹回来,差点把她眼睛勾着,吓得李竹把竹竿一丢,缓了许久。
经此一次,李竹也没了钓鱼的心思,只是边烤着火,边往河面的远处瞧去。
河岸边只有常年青绿的柳树枝叶飘扬,空荡荡的河道上什么也没有。
李竹折了条柳枝,盘腿编起柳枝手镯。
这是她小时候村里的女娃娃们最爱玩的事,柳树四季常青,柳枝能做箩筐,能编花环,也能绕成手镯。
她很少有空闲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被赶出门干活,村里的柳树枝条是她最喜欢的东西,虽然后娘用这东西打她时真的很疼。
可她用这柳条编了许多小玩意,并不因为后娘而讨厌柳树。
南方的树木里,四季常青的不少,能提供树荫的更是数不胜数,可只有这柳树永远像留着长发的娘子,在李竹的记忆里永不凋零。
船头从拐角冒头时,李竹还在埋头折柳,手上戴着第四个柳枝手镯。
戴着皮帽的喻霄一眼就认出了她,见这姑娘只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李竹!”
声音被风吹散,李竹恍若未闻。
喻霄又叫了一声,李竹抬起有点酸的脖子,怎么好像听见…诶?这哪里冒出来的船?
那船头穿的像熊一样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她,李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手却默默地握住了腰间的斧头。
直到这男人身后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船只从拐角全艘转过来,她见着那熟悉的船舱,才意识到,喻霄他们回来了!
岸边的姑娘拼命挥手,绿柳手镯从手腕滑落到手肘,喻霄把包裹住嘴脸的皮帽一把扯开,给了李竹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没等他把牙都放出来放风,温热的嘴唇感受到一丝凉意。
他抬头,李竹也抬头。
飘扬的雪花掉落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到了。
船上的东西不少,等船只靠岸,李竹就说要回家把长耳拉出来驮东西,却被喻霄制止。
男人那熟悉的自得又显现在脸上,李竹福至心灵,“你又给我准备了‘惊喜’?”
喻霄:“嗯哼。”
他侧身,伸手给李竹。
李竹把手掌放上去,微红的手与喻霄的皮手套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赶紧把怀里的另一双毛手套掏出来,先强硬的给李竹戴上,才牵着她进船舱看“惊喜”。
秋满、春来背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在船头看落雪。
小小的雪花还不是很多,掉入河中就与河水融合,仿佛一片片羽毛。
李竹也觉得自己像羽毛,脑子飘忽的看着那辆板车,还是崭新的!
“你……”
她还没说话,就被黑熊未婚夫婿抱了个满怀。
喻霄黏黏糊糊道,“我好想你……”
李竹:“……嗯。”
喻霄不满,“你都不说想我……”
李竹想翻白眼,又被紧紧扼住,“你…能不能抱松点?我要被你勒死了。”
喻霄赶紧把人放开,“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
李竹十分配合,“呸呸呸!”
见喻霄满意了,李竹又转身走向板车,诶呀呀,崭新的诶!这木头,这轮毂,这木板,真漂亮!
喻霄看她不加掩饰的欣赏眼神,委屈道,“你更喜欢它。”
李竹没抬头看他,漫不经心的哄道,“因为是你买的啊。”
一句话,幽怨的男人欢快的像条狗,又凑到李竹身边。
喻霄:“咱们用它托东西回家。”
李竹高兴到摇头晃脑,“嗯!”
等几人把船上的东西都运下船放到板车上,薄薄一片的雪花变成了柳絮般,掉在地上时,李竹还能听到类似冰被踩裂的声音。
她拿上鱼竿,藏在厚布下边的嘴不断催促道,“快走快走,抓紧回家,我给你们炖鱼汤喝!”
板车在逐渐湿润的泥土上压出一道道浅浅的车辙印,喻霄拉着车,李竹则跟在车边,侧耳听春来讲碧玉镇的热闹。
秋满偶尔补充几句,让这趟出行在李竹脑海里更直观的展现。
通过春来、秋满,李竹仿佛看见了那个满大街都是人,红灯笼高高挂,炸糖果儿遍地的碧玉镇。
还有数不尽的糖人摊子,卖不完的春联、门神像、灶神像与红纸。
成衣铺子里到处是买新衣裳的人,过年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人脸上。
李竹听的入迷,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家。
这时,雪已经开始变大,几人肩头也有了留存的雪花。
李竹开锁,秋满搬开门槛,喻霄拉着板车进屋。
李竹最后站在院门外抬眼,漫天大雪倾倒而下,好似要淹没南山村,她心里暗道,愿瑞雪兆丰年罢。
她应当不会再畏惧雪天,因为她的屋子不再是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