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啦!”
五岁的小女娃穿着一身桃红短褂并灰扑扑的布裤,费力的迈过家里的门槛,还没进门就喊起了人,把桃树上歇脚的鸟儿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走。
她身后跟着四只大狗,等她过了门槛才跟着进门。
正在屋檐上卧着的两只猫跳下来迎接她,李竹拿着斧头从后院与正厅的门往前院瞧,李睿看见她娘的脸,“噔噔噔”的跑来。
人还没到李竹跟前,就被提起来。
李睿挣扎着四肢,欣喜的要向后仰,“爹!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喻霄出山去买盖屋子的石料,已经半个月没回来,刚刚换了身新衣裳,就见他闺女玩的这一身灰回来。
喻霄:“睿儿,你又跟你采风姐姐去哪儿玩去了?裤子都脏了。”
李睿低头看看自己的灰裤子,大声回她爹,“采风姐姐带我去躲猫猫了!小胖躲到树洞里,我爬进去把他找出来的!”
李竹放下斧头把李睿抱下地,踹了喻霄一脚,“说多少回了,莫这么提你闺女,跟提小鸡仔似的。”
李睿抱住她娘的大腿,“不打爹,娘~”
李竹刮刮她鼻子,“小没良心的,你爹回来就不喜欢我了是吧?”
李睿把喻霄的手跟李竹的手搭在一块,把自己的小手放上去,“你们俩我都最喜欢!”
喻霄隔着站在中间的李睿,给了李竹一个大大的拥抱。
被挤出来的李睿:……讨厌!
她刚要撅着嘴不高兴,就见她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头花递给她,小姑娘立刻开心起来,拿过头花,把四只狗召唤走,瞧那方向,是去村里炫耀去了。
李竹也不拦着她,只摇摇头,“整日的招猫逗狗,不知哪来的精力,蹦跶一日夜里还不睡觉,非抱着枕头去找春来,缠着春来给她说故事。”
喻霄揽着李竹的肩膀,“那还不好?乖崽夜里不闹你,你也能睡个好觉。”
李竹瞥他一眼,“我可睡不好觉,说去买石料,七八日就回,一去就半个月,我还能睡得好?”
喻霄:“唉,带着那许多男娃们出门,真是闹腾,我石料早就买好了,偏兰生纵着他们在县里瞧啊看的,我又不好一人撑船带秋满回来。”
喻霄这回出门,是秋满总算攒够了钱,要把那土坯屋子扒了做青砖房,得买石料、木头,还得找些好箱子回来,给春来存做嫁妆。
再一个,李竹这宅子年岁久了,能是能住,但灰扑扑的。
偏一家人住惯这儿,只有每年吃团圆饭时,才和飞叶道长师徒五人去喻霄那宅子守岁睡几日。
李竹同喻霄商量,把这屋子前院扒了重建,仍旧做原来的样式,只是把屋子盖得更牢些就成。
喻霄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出山,即便要出去也是三五日就回来,家里媳妇孩子都在,他一旦出门,这心里总是牵挂。
偏生兰生得了村长的吩咐,带着六七个半大的小伙子找到喻霄,说是能不能把他们捎带出去,他给来回的船费。
两家人平日关系本就好,喻霄自然不好拒绝,结果就这么把回来的时日拉长了。
李竹得了解释神色稍霁,还碰碰喻霄的手臂,挤眉弄眼道,“那个跟咱们春来献殷勤的,也出去了?”
喻霄板着脸,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李竹说的这个人,是新迁居来南山村的,男孩跟他父亲都是大夫,还会些武。
就是因为那男孩总来找喻霄请教功夫,一来二去的,才同春来熟悉起来。
那男孩的爹还透露过结亲的意思,喻霄当然没应下,只说都随春来自己做主。
话是这么回,他转头回家就跟李竹咬牙切齿,春来是他小徒弟,这么几年相处下来,似妹似女,怎么好端端的水灵小白菜,就被外头的猪盯上了!
最关键的是,他把这事告诉秋满、春来,春来居然害羞的表示可以看看那家的诚意!
这下不高兴的就成喻霄、秋满了,师徒俩坐在桃树下一同咬牙切齿,对面坐着敷衍的听他们发牢骚的李竹。
这也是李竹这么一问,喻霄还不情不愿的缘故,而且,他一想到十来年后他还要经历这么一遭,心就更痛!
李竹幽幽叹口气,“你有什么法子?春来想嫁人,十来年后咱们乖崽说不定也会看上某个男人,你还能拦得住?”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她自然理解喻霄、秋满的想法,但想再多也无用,做长辈的,只能把关,无法替孩子们做决定。
抛却这些自找的烦恼,李竹家这块很快叮呤咣啷起来,两处宅子同时开工。
旧宅子被扒掉篱笆墙和卧房、连廊时,李睿哭的不行,还以为再也不能回来住了。
李睿一哭,连带着馒头的四只狗子也四处乱叫,还是被馒头、花卷联合揍了一顿才老实。
花花叼来自己心爱的大肥鼠哄李睿,小姑娘把肥老鼠推回去,拒绝了花花的好意。
黑虎夜里入梦把喻霄臭骂一顿,却被同样入梦的白云骂了一顿,灰溜溜闭上猫嘴。
没法子,喻霄抱着李睿去他那宅子走了一圈,解释道这回只是把屋子盖得像这儿一样扎实,只要一个月,他们又能回家住了。
李竹跟在一旁给李睿擦眼泪,“咱们家的水井、桃树都还在,我们肯定还是要回去住的。”
李睿:“新屋子还是原来那样吗?可是我长高高的墙都推掉了……”
那是李睿出生后李竹给她量个子的地方,小孩子不懂,李竹只告诉她这是长高高的墙。
说着说着李睿又难过起来,李竹却笑了。
李睿瘪嘴,“娘~你笑什么呀?”
李竹得意的昂头,“我把你长高高的墙都藏起来了,等新屋子盖好,你就能见到啦!”
李睿无比信任她娘,终于破涕为笑。
两座新宅很快建好,大门与台阶比从前的大了一倍,连门神像都大了一圈。
爆竹声里,李竹、喻霄牵着李睿推开大门,已经结桃子的大桃树还在熟悉的位置,新做的连廊都用的好木料、青砖墙面,但一色的青砖前,一堵灰白的旧墙堆在那儿,上头的划痕留下一年又一年岁月走过的痕迹。
李竹的笑脸一半隐在温暖的阳光里,她眉眼弯弯,“咱们回家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