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泪洒金銮殿
那被架在木桩上的囚徒,终于再无迟疑,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再不敢逃跑了,再也不敢了!我要刻苦学习,成为国之栋梁!”
“……”
“西山书院,学子们的向往之地,我必将勤奋读书,不负众望。”
沈傲目睹着那囚徒从木桩上被解救下来,太子殿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会如此承诺,不会欺骗本太子吧?”
“绝不。”囚徒强颜欢笑,但眼中却泛着泪光,他深情地说:“能跟随太子殿下读书,是我此生之幸,是祖先八代积德之果。”
沈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种怎样的屈辱,怎样的坚韧?
午后,他们开始了挖掘沟渠的重体力活,整整一下午,汗水和疲惫交织,筋疲力尽。
夜幕降临,沈傲满身是汗,手脚上都磨出了茧子和血泡。但当他回到简陋的棚屋,却惊喜地发现那孩子正在认真削土豆皮。他毫不犹豫地卷起袖子,主动说道:“我来帮你。”
等到张三八回来,将土豆炖成美味的土豆泥,沈傲品尝后,竟觉得这土豆泥越吃越香,仿佛包含了无尽的甘甜。
日复一日,沈傲在田间的劳作中学习农书,太子殿下带领他们开垦荒地,引水灌溉,搭建暖棚,种植蔬果。
农书的第一篇,沈傲已能烂熟于心,他甚至开始学习骑马,那北麓的放马场,让他感受到了驰骋的快感。
与张三八的友谊也日渐深厚,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竟有着江南才子的幽默,时常逗得他开怀大笑。
孩子开始在蒙学中接受启蒙教育,放学后,沈傲一边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一边享受着暖棚里种植的丰收果实。
这些日子,他们的餐桌上不再只有土豆,还有各种蔬果,甚至偶尔会有鸡蛋。沈傲的饭量也因此大增,学校发给他的鸡蛋,他总是先让给那孩子。
“你想吃吗?”沈傲问。
孩子点点头。
沈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说:“好吧,你吃蛋白,我吃蛋黄。”
孩子再次点头。
看着孩子乖巧的模样,沈傲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都给你吃了?”
“叔叔不吃?”孩子一脸惊讶。
沈傲叉着腰,自豪地说:“我们沈家,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区区一个鸡蛋,又算得了什么?”
孩子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笑着说:“叔叔真厉害。”
这一刻,沈傲心中既感到满足,又觉得无比光彩。
在这静谧的午后,沈傲却不得不蹲在角落,眼巴巴地望着小家伙一口一口地品尝着那珍贵的鸡蛋。孩子的小嘴里,每一口都是那么虔诚,仿佛那鸡蛋是他心爱的宝贝,而这情景,对沈傲来说,宛如针扎心扉,让他焦急万分,只想催促:“快吃啊,痛快些吧!”
夜幕低垂,棚内油灯如星,孩子便在微弱的光线中,像个小先生般勤奋地写着作业。
沈傲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指点一二。
时光如梭,沈傲不再沉溺于奢华,将那华丽的绸缎衣衫换成孩子的朴素衣衫,甚至尝试着为老妪疗伤。沈家诗书传家,他虽非行医之才,却也立志一试。他向学院里的郎中借来医书,闲暇时光便翻阅着,寻找着疗伤的良方。
偶尔的夜课,让沈傲开始全神贯注地聆听,渐渐养成了习惯。因为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他深知能坐在这里,悠然聆听恩师们的教诲,是多么的幸福。
…………
在沈家宅院中,沈文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子殿下竟成了西山书院的院长!
他顿时后悔不已,日日坐立不安,如坐针毡。他深知儿子的顽劣,若是在西山触怒了太子,沈家恐怕难逃一劫。即便不触怒太子,但太子素来顽劣,自己的儿子又如此荒唐,去了西山,谁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他懊悔不已,派人前往西山打探儿子的消息,却如泥牛入海,一无所获。
沈家的夫人刘氏,自然是对他抱怨不止,骂他:“你这老糊涂,明知是火坑,还把自己的亲儿往里推。”
沈文被骂得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京城中,各种关于沈文的传闻如潮水般涌来,像他这样焦虑不安的人,比比皆是。
这一天,正是筵席讲学日,陛下亲自莅临崇文殿,聆听翰林学士们讲解经义。
弘治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朱厚照的消息了,想要派人去打探,却又觉得萧敬说得有理,想要放手,却又放不下心。
他茶饭不思,时而恨得咬牙切齿,时而担心儿子在西山胡作非为,心中满是忧虑。
下面的侍学正在讲经,但弘治皇帝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陛下……您的看法呢?”
弘治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茫然,双目无神。
侍学担忧地看着他,弘治皇帝只好清了清嗓子,勉强说道:“噢,知道了。”
在沉默的殿堂里,他凝视着眼前的一片空白,试图寻找出口,却只能干涩地吐出:“沈卿家……”
四周静得能听见心跳,无人应声。
弘治皇帝的目光一滞,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缓缓开口:“沈卿家……”
沈文似乎也迷失了自我,直到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慌乱,急切地回应:“臣在。”
“沈卿家,你在想些什么?”弘治皇帝的目光如炬,却似乎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莫非,你也和我一样,迷失在了这寂静之中?”
“臣……臣……”沈文的话语哽咽,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尽诉。
“但说无妨,沈卿家,切莫敷衍了事。”弘治皇帝的话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下一刻,沈文的眼眶竟红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声音颤抖着:“臣……万死之罪,教子无方,臣之子沈傲,行事荒唐,胡作非为……”
原来,这一切竟是为了他的儿子。
沈傲,这个名字,似乎在某个角落里留下了痕迹。
昔日的厂卫报告中,提到沈傲曾在秦淮河畔,带着一帮文人墨客横行霸道,甚至险些酿成大祸,官府也束手无策!
弘治皇帝原本打算严惩,但念在沈文的面子上,只是派人暗中监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刻,看着沈文悲痛欲绝,他继续道:“臣之子沈傲,自去西山书院后,便音讯全无,生死未卜,臣……心急如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顽劣不堪……”
话音未落,情绪已如潮水般涌出,无法自抑。
传闻沈傲可能已命丧黄泉,否则,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伏在案前,声泪俱下:“沈傲,是臣的幼子,如同掌上明珠,如今生死不明,臣……万死不足以赎罪……”
弘治皇帝眉头紧锁,沈文的话勾起了他的忧虑。
“嗯,沈卿家不必过分忧虑,萧敬……”他抬眼望向萧敬:“明日,我们去西山……”
“不必了。”萧敬微笑着打断:“陛下,明日便是冬至,按例是休沐之日,西山书院亦会放假一日。”
弘治皇帝一愣,这才想起此事,不由失笑:“是啊,那便明日再说,沈卿家,你且放宽心。”
他安慰着沈文,内心却同样忐忑不安。
那个自封为秀才的狂妄之子,在弘治皇帝心中始终是个谜。
十有八九,他不是误人子弟,就是惹上了麻烦。
若是如此,如何向沈卿家交代?
何况,那些孩子并非沈卿家一家,若事态扩大,那……
明日便是休沐了吗?
唉……
弘治皇帝借口身体不适,取消了这场筳讲,带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了坤宁宫。
张皇后坐在织机旁,手把手地教着朱秀荣纺线,朱秀荣无聊地学习着,见到父皇到来,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连忙起身行礼。
弘治皇帝此刻心情沉重,让朱秀荣免礼,便询问张皇后:“太子可有音讯传来坤宁宫?”
那个不肖之子,虽然行事诡秘,却与生母感情深厚,若有风吹草动,坤宁宫的耳目自是第一时间洞察一切。
张皇后忧心忡忡地道:“陛下,听闻太子与林蒙在西山潜心育人、安置流民,陛下这番提起,臣妾心头一紧,原来太子已有月余音讯全无。”
“唉……”弘治皇帝的眉头紧锁,不禁沉声道:“如此长久的沉默,恐怕是有所隐瞒,做了什么背天理之事!”
朱秀荣在一旁嗫嚅着,鼓足勇气轻声宽慰道:“有林蒙相伴,想来,太子哥不会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吧。”
弘治皇帝瞥了朱秀荣一眼,竟未察觉其中深意:“那林蒙,素来行事莫测,若是与太子同行,怕是会一同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