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为我寻莲了。”
夏如凰意外,说一点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有去寻过异色莲的,才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
那莲,有多难寻。
况异色莲本就是天地异莲,一生只结三支莲花,它采一支,异色莲肯定远远躲起来,第二支采摘的难度成倍递增。
她未曾想过,这世间竟然有人为她采来异色莲。
“这莲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南墨渊理所应当地说:
“郡主以异色莲为我治疗无双破,未曾因莲贵重而不予我使用,我便采莲以酬郡主,自不会觉得它贵重而不送。”
又小心翼翼地道:
“莫非郡主看不上我采的莲?”
语气中已经带着浓浓的委屈。
“不,不是,怎会嫌弃。”
夏如凰怕南墨渊误会,毕竟他亲自去采莲花,实属一片心意。
这片心意她纵然不接受,也绝不会如陆离川那般践踏。
“而是这莲花太过珍贵、稀少,价值太高,我受之有愧。”
南墨渊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满是繁星般。
“郡主既知它的价值,却毫不犹豫地将它用于我身上,是否在郡主心中,我比它更重要?”
夏如凰虽然觉得他这个表述有点问题,但却根本无法否认。
“一万支异色莲也没你重要。”
堂堂魔皇,仙国之主,手掌亿万群生性命,异色莲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南墨渊一怔,被夏如凰的话语给撼到,回想过来,两只耳朵粉红如熟虾。
他的确想要个答案,却没想到郡主给他的答案,比想象中的好得太多太多。
如此肯定、果断地认同他。
“在我心中,郡主亦如是。”
没有什么比郡主更重要!
紫鹃早已经拉着捂着嘴巴、瞪着眼睛,险些要惊叫的素蝶离开。
院里的仆役也退了个干干净净。
夏如凰觉得天很热,此时的情况,颇有些尴尬。
南墨渊是不是误会什么?
可要怎样解释才好?
似乎也无从解释。
说他喜欢她?
会不会显得太自作多情?
说她不喜欢他?
那其实也不对。
南墨渊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可若说爱,少年人又哪里懂爱?
连她都不懂。
她或许爱过,但那究竟是她一厢情愿地追逐着内心完美的幻影,还是年少不经事的错觉?
夏如凰哂笑,想那么多干嘛。
她如今同南墨渊行至一路,她强大了,医术恢复,对他亦好。
怎地就九转十八弯地,想了这许多的有的没的。
当下做好应做之事便好。
她取过异色莲,细细观赏,十分珍惜。
“真是绝世好莲,有了它,我凝炼五行灵根,定然品质更上一层楼。”
“墨渊……”
“凰凰,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南墨渊出言打断了夏如凰讲出口的感谢之语。
他不要她的感谢。
他宁愿她欠着。
欠他许多许多,再也还不完……
夏如凰被“凰凰”昵称叫得颇有些不自在。
“好吧,郡马。”
她笑着,把异色莲珍重地收入须弥空间里。
南墨渊也笑了。
“郡主大气。”
两人正聊着,卫聘仪喜气洋洋地来了女儿的院里。
“女儿!女儿!解气啊!娘心里郁气解了大半!”
她满脸喜色地入院,连病也不愿装了。
反正这里也没旁人。
忽然见到南墨渊在院里,和女儿靠得极近的,都快贴一块了。
立马气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拉开女儿,眼睛瞟了几眼南墨渊。
越看……越顺眼!
“王妃。”
南墨渊行晚辈礼。
卫聘仪心气就顺了,真是个好孩子,长得好,又用功,对女儿也好……
但还是不能太惯着的,以免生骄。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看书吗?马上秋闱了,能考几名?”
“一会管家给你送去王城各大官员资料,好叫你掌掌眼,以免以后行事不知规矩平白叫人笑话。”
南墨渊笑着一一应是。
“郡主王妃先聊,这便告退。”
他这么知趣,又丝毫不为她的语气而生气,卫聘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又叫住他,
“你现在是王府郡马,一些……一些敢给你落脸的,不必客气便是,自有王府为你撑腰。”
南墨渊笑着,“是。”
等南墨渊走了,卫聘仪还在感叹:
“是个老实孩子,就是太老实了,怕吃亏哟。”
可不是么,原本以为这是个有心机的,谁知老实得不行,让他跪祠堂就跪祠堂,让他读书就彻夜苦读,让他离开也不甩脸不生气。
怎么就学不了女儿偷奸耍滑的一点?
夏如凰打趣,
“娘亲,你不是看不上他么,怎么知道心疼他了?”
卫聘仪横了自家女儿一眼,
“说的什么话,以前我管他是哪个!可他现在是我王府里的人,是你的郡马,我的态度能一样?”
夏如凰素来知道母亲护犊子,倒也不辩驳。
“这么说来,娘亲认了他了?”
说着伸手就去扶她。
卫聘仪正要把女儿伸过来的手打开,但看着那嫩葱般的小手,又舍不得。
“我认他有什么用!你爹认了才行!这就几日功夫了,叫他抱个佛脚罢,免得被打出去太难看!”
夏如凰扶着母亲坐下,
“爹还有几日回来?”
心中想着,等爹回来,一定要给他彻底检查一番,是否同娘一样中毒了。
她神武英勇的爹,不可能在那些大战役中安然无恙,反而突然暴毙于一场并不危险的战事中。
这里要是没点猫腻,她是不信的。
“不肖几日了,你给我皮紧着点。”
“以你爹重视门第的性子,恐怕你们的事成不了。”
“你要去跪祠堂,你的郡马也要黄——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夏如凰双目写满孺慕之情,抱紧了卫聘仪的胳膊。
“娘亲,我这不是还有您嘛,您好好劝劝爹。”
卫聘仪几乎要气笑,
“我劝他?你不知道你爹的牛脾气,一旦发作八头牛都拉不回,我怎么劝他?”
夏如凰放开卫聘仪,
“那就让女儿去跪祠堂,跪死好了!”
夏如凰佯装生气,可怜她一把年纪,还要做这种小女儿姿态,实在是生硬得很,险些要露馅。
好在她儿时便是这般犟的性子,倒也未叫卫聘仪怀疑什么。
“你呀,跟你爹一个模子出来的。”
卫聘仪总归倾向女儿的,
“你爹回来时,我会劝劝你爹,但你也莫要抱甚么希望。”
夏如凰喜笑颜开,再度抱住卫聘仪,
“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
“对了,娘亲来找女儿所为何事?”
卫聘仪乍听女儿询问,脸色几番变化,高兴有之,不忍亦有之。
“娘听说那左相……胡燕如也是活该,当初千挑万选,却挑中这么个人,我早劝过她……”
说到这里,想起胡燕如的狠辣阴毒,便不由几分意兴阑珊。
“我劝她此人并非良人……唉,都不是甚么好人。”
夏如凰虽然知道母亲心中已分敌我,但她和胡燕如毕竟情同姐妹地度过这许多年,在她设计陷害母亲之前,未必没有真心对待过母亲。
两人现在分明站到对立面,可母亲心中又如何对她只有冰冷的仇恨?
如今母亲听到左相折磨女人的种种,想来感受也颇为复杂吧。
这些虽是谣言,可母亲同胡燕如如此相熟,想来也知道这谣言里的真假。
但她也无法劝慰母亲甚么,只有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传递着温暖和力量。
不管发生什么,总归有女儿在身后的。
卫聘仪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被安慰后,反倒笑起来:
“你这孩子,莫要觉得你娘不经事。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谣言并非真谣言,她怎么就落到这样田地,实在……”
夏如凰未给母亲诸多念头纷动、感叹的机会,只忽然道:
“那左相据说不能人道,胡燕如儿子和女儿是他的么?”
卫聘仪两眼圆瞪,忍不住伸手拍打了夏如凰一下。
“你这孩子!你才多大!竟口无遮拦!”
但细细想来,胡燕如的女儿嫁得不好,左相从未帮女儿撑腰。
那个在她口里各种荣耀,经常挂在嘴边的儿子,与左相似乎并无几分相似。
细思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