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要我舍弃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独自去范阳避难不成?”
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倔,红叶猛地跪下来,道“姑娘,老爷和公子都有官职在身,如何能走?大难当头,老爷心里还是念着姑娘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走...京城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那叛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过来的,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们在一处。”
回到纪府之后,纪父姜母怎么也拗不过女儿这般执拗的性子,只叫她好好呆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
刚安生了没多久,宫里头又出事了。
说那贵妃的哥哥,一个在京城作恶多端的王爷,居然在宫中与妃子有染。
皇城之中议论纷纷,男女苟合,居然还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最近京城的事情实在是多,和北地的武亲王叛乱相比,这点风花雪月伤风败俗的事都不够看了。
几日前,宁怀暄匆匆派了兵,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也不知在哪处地界遇见,遇见了,又是生灵涂炭的一场灾难。
皇宫。
刘花朝瞧着跪在下头,满身凌乱的女子,皱了皱眉,“贤妃娘娘,你可知同人私通,是多大的罪过?”
她的脸上被脂粉厚厚涂了一层,唇色妖娆,头上簪着金钗凤冠,身上不合时宜的穿着大红色衣袍,瞧着雍容华贵,如鬼魅一般。
“不是我!”
瞧瞧,还在狡辩。
刘花朝懒得跟一个没了用处的人费什么口舌,当即就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将你送给我哥哥。你若是拒死不认,那本宫就以祸乱后宫之名,赐你鸩酒。”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纪凝秋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人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刘花朝具体怎么处置的,纪梦舒没多大心情之后,安插在宫里的暗卫回禀,纪凝秋因为祸乱后宫,被贵妃贬去了浣衣局。
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最后居然去了浣衣局,做着最劳累的活计,日复一日,手会被冷水泡肿,变的粗糙不堪,人呢,会在风吹日晒下,变成一个在深宫中挣扎无果的宫女。
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最后也会变成泡影。最后在心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这一场都是梦而已。
前世纪凝秋为了攀附宁怀暄,不惜伪造纪康通敌叛国的证据,这一世,主动权握在她的手中。
纪凝秋落到这样的地步,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一世因果,都是各人的报应罢了。
纪梦舒之前是不相信有天命这种东西的,可真当前世含冤而死的时候,她比任何教徒都更加虔诚。
京城因为武亲王的军队乱成一片的时候,纪梦舒特意梳妆打扮好,亲自要送纪凝秋一程。
红叶替她挽了个头发,一支支银钗插入发间,一双眼眸清澈透亮,明明不过才及笄的姑娘,面上却老练的厉害。
樱唇微抿,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红叶立在身边,笑道,“姑娘这模样,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长得美...在乱世中,不算长处...”
红叶默然,武亲王兵临城下,改朝换代或许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现在的大历朝,已然不算是盛世了。
“走吧...趁着这会还未兵荒马乱,去见见二姐最后一面。”
红叶跟在纪梦舒身后,没敢问为何说这是最后一面,二姑娘纪凝秋坏事做尽,贵妃将她贬为宫人,老死宫中也未可知。
昔日繁华的京城已经落寞了许多,往常达官贵人聚集的酒楼,生意也渐渐的没了,门前一两片的落叶,彰显着无人问津。
道路两旁的门店外,老板皱着眉头,狠心将门店上了锁,叹息一声便跟着家人低头赶路。
妇人瞧着人去楼空的街市,心有期待的问道,“咱们还有机会回来么?”
那掌柜的摆摆手,“若以后太平,咱们还是干之前的营生,若是乱世,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是了...”
大富大贵都是身外之物,凡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中,能侥幸活着已是万幸。
马车“嘚嘚”的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
青竹撩开车帘,叹息道,“姑娘,这外头都快没什么人了...红叶姐,那叛军不会真的打进来吧?”
京城之外不过数里的地方,武亲王就在此安营扎寨,说不准什么时候,军旗一挥,人就这么打进来了。
红叶轻声道,“走一时看一时吧...京城之中的禁军不在少数,或许还能抵抗一阵呢。”
纪梦舒闭着眼睛假寐,前世里,武亲王根本不曾谋反,今世到此,她已经无法预测出未来的走向了。
思绪纷飞,眨眼已到皇宫脚下,昔日威严的皇宫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
城门的侍卫有些慌张,瞧着纪府的信件之后,这便放行了,纪梦舒轻车熟路的走进去。
直接往浣衣局的方向走。
内务府,浣衣局。
做了错事的宫女,或者是手脚不麻利的,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宫女,则统统被打发到浣衣局中来。
纪梦舒人还没有进去,便听见里头“啪啪”的捶打衣裳的声音,抬脚进去之后,方觉浣衣局内的宫女好似不与外塞通人烟。
不管外界乱成什么样子,她们始终都是她们,不慌不忙,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宫里的秩序。
死或者活,总归没有太大的区别。
纪梦舒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纪凝秋,浣衣局这种地方,常年来不会有什么贵人进来,纪梦舒这一身行头的走进来,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片刻的愣怔之后,便又接着做自己手上的活。
青竹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到,这里像是冷宫。
“姐姐,我来看看你...”
她轻声细语,落在旁人的眼中,好似二人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姐妹。
“我是皇后!纪梦舒,你看见本宫为何不跪?!”女人全身上下穿着统一的布裙,素色的布料,头发上没有一点的钗饰,素净的很,她曾经那么爱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