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岂会让新戎这么轻易的靠近砾南城。
纪元正带着砾南军赶过来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只能听到震天的喊叫声和刀刃的打杀声。
外头混成一片,城内的百姓也都紧闭门户,外头的战事说起就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攻入城内呢。
街上像是被洗劫一空一般,行人都贴着墙根逃命,一边给那些大兵让路,一边往家中赶去。
街上有个瞎了眼的老阿婆慢慢顺着街道往前方走,有年轻的后生瞧见了,便赶紧说一声,“老阿婆,你走错方向了,那是往城门去的路,那里正在打仗呢!”
老阿婆手中的竹杖一顿,道,“我就是要去那里...我要去那里...”
后生一边躲避匆匆来又匆匆往后抬伤兵的队伍,一边凑到老阿婆的身边,“你这一把年纪的,眼神又不好使,去那也是添乱!”
街道嘈杂,老阿婆却很是镇定,“不...我要去找我的儿子了...”
砾南城内的百姓大多都知道这位老阿婆,他儿子从前是砾南军的一个小将,后来战死沙场了,老阿婆也因此哭瞎了眼睛,到现在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老阿婆,您说什么胡话呢!”去战场上,就是死路一条!
——
“快走啊!新戎都打到城门了,再不走,只怕要被残忍嗜杀的新戎人杀了!”
整个砾南谁人不知道他们的世子被新戎掳走,送回来的时候,血都流干了,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屋内的阿母看着空气中升腾起来的灰尘,耳边的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是咱们还能去哪呢?外头又这么乱...”
“去哪都好,只要别被新戎人给抓住,去哪里都好。”手中的行囊还在加速的收整,那年轻的后生还在催促自己的母亲。
狼烟四起,杀伐不断。
上京城内也没有那般的安稳。
卫徵坐在书房之内,面前的书案上摞起来小臂长的奏折,整个人埋在折子后头,簌簌掉着头发。
“笃笃——”
卫徵头也不抬,“进。”
何慧端来一小盅的汤来,瞧见他眼底下的乌青,道,“先喝上一碗吧,喝完才有力气看折子...”
卫徵将头从折子后面抬起来,幽幽扭头,“阿慧...”
她将小碗端下来,递到卫徵嘴边,咸香的味道勾引着他肚里的蛔虫,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抬头再看看那美妇人,这给的简直就是一碗夺命汤,偏生他还得笑着喝下去。
喝完,才有力气接着看奏折。
从砾南传过来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兵马钱粮像是不要钱一般簌簌往前线送去。
好在宁容璋临走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若不然,可就不止这些事了。
“对了,明日怀亲王夫妇就要赶来上京了,就将他们先安置在城中的王府之内吧,现在战事吃紧,他们应该会明白的。”卫徵匆匆交代两句,便接着看着折子。
何慧默不作声的退下。
两个郡主在上京吃吃喝喝,时不时的串个门,打听打听摄政王同纪家公子或是城内的其他好儿郎的事,总是一日一日的不得闲。
每每战场上的文书传来的时候,先是送到卫府,而后在送到纪府,毕竟纪府姑娘的未婚夫和兄长全都在战场上,整个上京,只怕没人比她更挂心他们了。
红叶一边斟茶,一边宽慰道,“姑娘,您就放心吧,公子同王爷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那文书里头尚且夹着一封宁容璋写给纪梦舒的家书,没经过卫府,直接送到她这处了。
猛地从文书里头掉出来,落在地上,漆印还粘在上头,显然无人见过。
纪梦舒一目十行的先行扫过一遍,而后在逐字逐句的看过去,末了,眉心却皱起。
“怎么?王爷是出了什么事么?”
“红叶,当初武亲王举兵谋反被杀的时候,你可知纪修文在何处?”
红叶低头思索一番,道,“纪修文那厮攀上了武亲王之后,便对咱们大房落井下石,若不是摄政王护着咱们,当初还真不好说,后来武亲王将您绑走,纪修文那时也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应该是死了。”一个书生,又在乱世之中,若是没死的话,早就该出现了。“姑娘,您何故问起那人?!”
真是晦气的很,他们纪家怎么就养出了那么个白眼狼。
纪梦舒轻叹一口气,“他只怕,没死。”看来砾南祸事,全都是因纪修文而起。
怀亲王夫妇到京不过三五日的时间,砾南那边打的正凶,也就自顾收敛了两个女儿的作风,一日一日的住在府内,也不出来了。
怀亲王妃瞧见她们住在皇宫外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当初母亲将你们送过来,是怎么交代你们的?难不成全都忘了?”
芙蓉拿起一个红豆酥酪,道,“可是摄政王现在不在上京,母亲,他们都去打仗了。”别说怎么沟引了,现在连面都见不着了。
怀亲王妃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大历好不容易安稳一些了,可莫要再横生波折了。”
芙蓉吐吐舌头,一边品尝糕点,一边道,“母亲不妨去上京城内打听打听,摄政王早就已经跟纪府的姑娘定亲了。咱们何必再上去横插一脚?”
“谁?谁定亲了?”
芙蓉耐着性子道,“摄政王。”
“谁家的姑娘?”
“纪家的,母亲也是见过的。”
怀亲王妃冷哼一声,纪府现在只有一个小将军撑着门楣而已,咱们怀亲王府底蕴深厚,可是大历少有的异姓王,一个相国的女儿,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委屈你们做妾不成?
芙蓉倒是没这意思,她的意思是,不好拆散人家的姻缘吧。
这边盘算打的正好,只是好似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摄政王军败了呢?
几万将士死在砾南,再也回不来,莫说什么娶亲了,大历只怕又要陷入风雨飘零之际了。
卫徵不可置信的看着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文书,声音难得的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