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殿内情形,他迅疾除帽摘镜,掌中握着雅典娜信物,扮作虔诚信徒步入神宇,不料足尖甫入门槛,一阵柔细娇嫩之音随风飘至,
“娘亲,那位大叔怎会背着个大姐姐呢,他不疲倦吗?”
于熙攘的神殿中,稚嫩嗓音几不可闻,迅速淹没于鼎沸人声,然于克洛弗耳畔,却似重锤击心,令其身形一僵。
莫非,美杜莎从未远离?
莫非,美杜莎始终伴我左右?
“瑟雅勿胡言,速向大叔致歉……抱歉,这位大人,小女胡话勿挂心间……”
一位怀抱女童的白肤妇人,先是呵斥了女儿一番,随后转向克洛弗致歉。
在她眼中,克洛弗不过是着装古怪的路人,何来背负女子之说,定是女儿童言无忌。
“无妨……请问,小妹妹所言之大姐姐,可有形容?”克洛弗强颜欢笑,语带微颤。
“哪有什么大姐姐,不过是孩子胡诌,大人莫介怀。”
妇人急急抢答,面色微愠。
神殿人潮如织,若真有奇男背负女子,早该引人注目,现下无人提及,必是女儿妄言戏耍。
她暗自决定,回家后需严加教诲,告诫女儿勿要谎言相欺。
思索间,女童忽启朱唇,“大姐姐貌美如花。”
克洛弗一愣,旋即忆起女童年幼,不解世事,何谈精准描绘人容。
故此,他半跪而下,使视线与女童平齐,半恳求半哀怜道:“汝所见大姐姐,发间可有蛇缠绕?”
“不曾有。”女童思忖片刻言道:“大姐姐的金发璀璨夺目,甚是好看,只是为何她总阖着眼,是贪眠未醒?娘说贪睡非良习,大姐姐会否受责罚?”
克洛弗下意识紧锁衣领,即便殿内暖意融融,却感寒气透骨。
是美杜莎乎?非美杜莎也?
“小女胡言乱语,大人勿怪。”见克洛弗神色有异,女童之母急忙挡在二人之间,以防此怪人伤害爱女。
虽身处人前,危险几率微乎其微,然防患于未然,总归无错。
“走吧。”
克洛弗回神,语声细微如天籁,若不凝神倾听,恐疑是幻象,
“速离此地,勿要迟疑分毫。”
戴上帽,举橄榄枝,他步步向前。
无论真假美杜莎,皆表明已被邪物锁定,除非神只援手,无人能救其脱困。
雅典娜神殿人影绰绰,他数分钟便挤至神像前。自报油管主身份并献上丰厚供奉后,神庙祭司终允其这位“虔诚”信徒接近雅典娜神像。
“尊贵的胜利女神雅典娜,吾乃被迫无奈,愿您垂怜。
若不将那物置于您圣像之侧,吾命休矣。
伟大女神,乞望庇护。”
克洛弗跪拜于神像之前,低语祈求。
随后,静默不语。
他在候,等候神迹显现。
神力无边,不可思议,或已洞察此间事,下一瞬,女神神迹或将降临,荡涤美杜莎及其诅咒。
古希腊神话中,美杜莎之起源版本繁多,或云其不洁而遭女神诅咒化蛇发妖,或因其绝美容颜惹女神嫉妒而剥夺,又或为海神福耳库斯与其妹海怪之孽种,终为珀尔修斯所杀,首级嵌于雅典娜神盾。
不论何版本,美杜莎与雅典娜间宿怨难解,而今令其将蛇发雕像置入雅典娜神庙之举,无疑佐证了这一点。
—于诸宗教经典,将一神像置另一神只殿堂,乃大不敬之举。
他坚信,神明得知亵渎企图,定会出手干预。
然,苦候十余分钟,直至祭司不耐,催促其让位予其他信徒祈福,神迹却仍未来临。
“无上神奇之神只并未垂怜于我。”
克洛弗深知神明对凡人之事不甚上心,否则雅典历史怎会多舛,外侵连连,但念及自身或许承载美杜莎诅咒,邪魅或正伏其背,难免心生怨怼。
伟大之雅典娜,恶魔欲行亵渎,汝何故不降圣光注视?神明不应全知全能?何以至今无动于衷?
怨艾之际,黑发缕缕悄然自背后垂落,且其微弯之背突感数十斤重负压顶,不由自主更为低俯。
背脊之上,某柔软之物正缓缓蠕动,清晰感受一人如蛇般自背下滑,绵软无力。
克洛弗奋力挣扎,欲发声示警,然不知何由,其身竟不受控,如同躯体已非己有。
一信徒跪拜雅典娜突兀俯身不动,异常之举自是吸引了神庙祭司的目光……